唐雪嫣
真相只有一個!
懷才不遇
科爾出身豪門,從小就癡迷音樂,二十歲出頭,已經(jīng)是巴黎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和別的藝術(shù)家不一樣,科爾還特別愛財。
這一年,科爾的父親去世了,他伺機(jī)向弟弟比爾發(fā)難,企圖獨占億萬家財。沒想到,弟弟比爾早有準(zhǔn)備,科爾打輸了官司,只得了300萬法郎,就被掃地出門。
科爾離開巴黎,來到世界音樂之都維也納,他設(shè)想得很美,只要在音樂界混出名堂來,就不愁賺不到錢。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一晃十年過去了,他依舊一事無成。
這天,科爾懷著一肚子牢騷來到一家小酒吧,要了杯酒慢慢喝著,恰在此時,一陣琴聲悠悠響起。
科爾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小伙子正在臺上彈奏鋼琴。在維也納這座城市,有無數(shù)帶著夢想而來的年輕人,大多默默無聞,潦倒一生。科爾也不在意,自顧自想著心事??刹恢挥X中,他竟被小伙子的琴聲吸引住了。
科爾知道,這個小伙子的技法或許還不夠爐火純青,但琴聲里流淌出來的那股靈性,表達(dá)出來的那種意境,卻是無數(shù)音樂家窮其一生也無法達(dá)到的。待小伙子演奏完畢,科爾便急不可耐地走上前,拍拍手說:“小伙子,彈得不錯哇!你還有其他曲子嗎?”
小伙子抬起頭,見有人欣賞他,便興奮地說:“有,有!我有一首致我女朋友康妮的鋼琴曲,不過—”見小伙子猶豫,科爾忙接過話茬,說:“不要緊,你盡情地彈吧,酒吧老板是我的好朋友?!?/p>
小伙子說聲“謝謝”,向科爾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過頭去,向酒吧一角點點頭。
科爾順著小伙子的視線望去,只見酒吧西北角有個女郎,身材火辣,渾身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她見科爾望過來,也微微點頭示意。
小伙子開始彈奏起來。琴聲舒緩,帶著無盡的纏綿愛戀,好像在訴說著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到了后來,隱隱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更令科爾驚訝的是,聽著耳邊的樂曲,他仿佛看到了藍(lán)色的多瑙河,看到了河里起伏的波浪。
科爾沉浸在那種美好的感覺里,直到一曲終了,他才緩緩睜開眼睛,情不自禁地鼓掌拍手。小伙子說:“我叫邁克,是為了實現(xiàn)音樂夢想,才帶著康妮來到這里的。這支曲子是我在多瑙河畔,在康妮的低語里,在悠悠的流水聲中創(chuàng)作出來的?!?/p>
科爾內(nèi)心震撼不已,邁克太厲害了,他竟能把心里的愛和眼中的事物,都融會到他的樂曲里,并且能讓人們清晰地感覺到??茽杹淼骄S也納這么多年,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天才呢。
心懷鬼胎
突然,科爾的心里升起一個念頭,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邁克,你很有天分,不過,為什么要在這種地方演奏呢?時間久了,它會磨滅你的靈氣啊?!?/p>
邁克聽后,神情有些黯然,他告訴科爾,本以為來到維也納,能憑借自己的才華出人頭地。可是一番闖蕩下來,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簡單。以他這樣沒有名氣沒有背景的人,人們根本不給他機(jī)會。這也是他的樂曲里蘊(yùn)含憂傷的原因。為了生活,他不得已在酒吧找了份臨時工作。
科爾大喜過望,心想,以邁克的狀況,哪怕自己向他甩出空魚餌,他都會上鉤的??茽柟室獬聊艘粫?,然后輕描淡寫地說:“真不忍心看著你這樣有前途的年輕人沉淪下去,我倒有個提議,你可以和你的女友住到我家里,集中精力創(chuàng)作音樂?;蛟S你不知道,在音樂界我有很多有實力的朋友,我會幫你尋找機(jī)會的!”
邁克感動極了,不住口地向科爾道謝。當(dāng)天,他便和康妮來到科爾家里。
經(jīng)過更深的交流,科爾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邁克絕對是一個有潛力的人。不過,他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震驚世界。因為,他缺少藝術(shù)創(chuàng)作所需要的感情力量。那種力量,只能在情緒的爆發(fā)和突破中產(chǎn)生。
其實,科爾根本就不想把邁克引見給任何人,更不想給他任何機(jī)會。因為,他想借助邁克,完成自己的夢想。但他不能等,而應(yīng)該“幫助”他完成靈感的升華??茽柨嗨稼は肓撕脦滋欤K于,一個大膽的計劃出爐了。
科爾有三輛車,他把其中的一輛紅色跑車贈送給邁克使用。但邁克潛心于創(chuàng)作,幾乎沒有時間用到這部車,倒是康妮經(jīng)常駕車出去兜風(fēng)。
這個漂亮的女孩兒喜歡飆車,體會速度的快感。一次,科爾在和康妮聊天的時候,故意露出口風(fēng),說有一條山路,是飆車者的極樂世界。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康妮第二天就駕車趕到那里去玩,她沒有想到,在極速飛馳的時候,剎車突然失靈,車子翻倒了,康妮身受重傷。當(dāng)科爾和邁克聞訊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康妮已經(jīng)斷了氣……
邁克抱著康妮的尸體,哭得死去活來,他失去的不僅僅是康妮,還有她肚子里兩個月大的孩子。科爾也裝作滿臉悲傷的樣子,幫助料理完康妮的后事。
然后,科爾安慰邁克說:“不要悲傷,我的朋友,康妮在天國里面,也不希望看到你一蹶不振。如果你真愛她,就用你的成功來報答她吧,完成你未竟的夢想,讓她在天國里為你驕傲?!?/p>
邁克不知道科爾的用心,反而對他感激不已。從此,邁克全心投入創(chuàng)作中去,決定要讓音樂成為康妮的安魂曲。于是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整整呆了一個月,誰也不見,屋里不時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
等邁克步伐踉蹌地走出房間時,只見他的眼窩深陷,眼中布滿血絲,人都瘦了一圈,像變了個人一樣……
天堂之喚
科爾見邁克出來,忙問:“怎么樣?曲子寫好了嗎?”
邁克無力地點點頭:“是的,我終于寫完了這首曲子。只是,它還沒有名字。我希望你,我的恩人,能做這首曲子的第一個聽眾,并且?guī)臀覟檫@首曲子命名。”
科爾答應(yīng)了,他取出一瓶早已備好的紅酒,興高采烈地說:“我相信,這首曲子必將震驚世界。等我聽完你的曲子,就讓我們慶賀一下,來告慰康妮的在天之靈。”
邁克不禁苦笑一聲,緩緩地坐下,手指按上了琴鍵。
科爾閉目聆聽,只覺得琴聲似乎帶著一種神秘之感,好像從幽深的地下傳來,仿佛被拋棄的嬰兒無助的哭泣,又好像是失去孩子的母親撕心裂肺的吶喊,曲子是那樣的悲傷。科爾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濃濃的哀傷之情。
邁克五指如飛,驀地,樂曲的節(jié)奏開始風(fēng)云變幻,這一次,科爾的眼前浮現(xiàn)出他父親臨終前的樣子,父親告訴他,要和弟弟比爾相親相愛,可是,自己卻喪心病狂,妄想霸占全部家產(chǎn)??杀葼栆膊皇鞘裁春脰|西,根本就不顧念手足之情,只給了他區(qū)區(qū)300萬,逼迫他流離失所,弄得他在維也納打拼多年,也沒能實現(xiàn)音樂巨人的夢想……
生命如此痛苦,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科爾的眼淚爬滿了雙頰,他只覺得萬念俱灰。
終于,邁克的演奏結(jié)束了。科爾睜開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邁克,木然地說:“邁克,你成功了!不過這種成功令人窒息,令人絕望。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建議這首曲子叫做《康妮的邀請書》。因為聽了它,我好像聽到天堂的呼喚?!闭f完,科爾拿起那瓶紅酒,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后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原來,這瓶紅酒有毒,本來是科爾給邁克準(zhǔn)備的。只要這首曲子是驚世之作,邁克的使命就完成了。他準(zhǔn)備殺死邁克,獨占這首曲子,借以完成多年來的愿望。
可科爾沒有想到的是,邁克確如他所想的那樣,把所有的悲傷都化作了靈感,有如神助一般,創(chuàng)作出了偉大的作品。只是,這首悲傷的曲子讓人感同身受,讓聽者不能自已??茽柺桩?dāng)其沖,被引發(fā)了內(nèi)心深處的絕望,他無法抵抗這種魔力,于是飲下毒酒自盡。
而邁克經(jīng)過一點一滴的創(chuàng)作歷程,已經(jīng)把那種悲傷化作了生命的一部分,反而沒有像科爾一樣產(chǎn)生自殺的念頭。
望著科爾的尸體,邁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他嘔心瀝血創(chuàng)作的曲子,竟然無意中為自己的女友康妮報了仇……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