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quán)
不知是哪個筆桿了喝多了貓尿,在一篇文章中放騷,說這世上的婚姻,百分之八十是錯誤的,百分之二十是不幸的。讓天德看了居然就感概萬千,天德有他感慨的理由,天德的婚姻雖不至鑄成大錯,但也不會頃向不幸,只是有那么點兒過于平庸,不像電視畫面上的情節(jié)那般浪漫溫馨,也不像小說故事中描寫的那般充滿激情。
一句話,日子平淡如流水,無明滅曲折通幽的深邃,更無跌宕起伏沉落之壯闊。天德常想,啥時生活平添點兒懸念就好了,像小品中賣關(guān)子,像相聲中抖包袱,讓人笑中有淚,喜中掩悲,多帶勁!
天德成天就琢磨著如何制造點懸念,讓生活的紐帶增加點彈性!
天德是在一個細(xì)雨霏霏的早上出的門,同往常出門前一樣,他吻了妻子的額頭,還在拐彎處揮了一下手,當(dāng)時天德眼里含著一絲詭異的笑,天德還詩興大發(fā)說:“我輕輕地走,正如我輕輕的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確實,天德什么也沒帶,同往日上班沒什么異樣,別說云彩,連家中的空氣都沒捎走一縷。
妻子是在天德三天沒回家后才想起天德那個詭異的笑和那段莫名其妙的詩的。妻子在嘗試著一切尋找天德的努力失敗后才痛失哭聲,手機還在家里,信用卡也在,惟一不在的是天德的人和人身上那套衣服,天德不像出差的樣子,何況他也無差可出,單位咋也輪不上他享受出差的待遇。兄弟姐妹,七姑八姨連拐彎抹角的親戚都打聽過了,仍然沒有天德的影子。倒是有一個與天德要好的同事回憶起天德一次酒后拍著他的肩頭說:“兄弟你有什么要我出力的只管說,過一陣你就找不著我的人了!”
“天德離家出走了!”
妻子在痛定思痛后得出這個結(jié)論,得出結(jié)論后妻子作出一個誰也無法勸說的決定:尋找天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他,然后惡狠狠質(zhì)問天德,自己哪點兒對不起他,令他不惜拋妻棄子不愿回家。
妻子也是在一個細(xì)雨霏霏的早上出的門,不同的是妻子摟著兒子親了又親,兒子才三歲,這會兒在奶奶手中正專心致志地對鮮果凍上面的那層封得很緊的薄塑料紙用功,一點兒也沒發(fā)現(xiàn)娘眼中絕決的內(nèi)容。發(fā)現(xiàn)了又能怎樣,一個三歲的孩子還讀不懂它潛在的含義,孩子惟一能夠感受到的只是那天媽媽把他的臉頰親得又紅又痛!
天德風(fēng)塵仆仆從南方一座城市趕回小城時,已是兩個月后的黃昏,落日的余暉把天德渾身上下鍍上一層金黃,天德很滿意此時的心情,南方有他一個事業(yè)有成的同學(xué),同學(xué)讓天德在自己公司里謀事,且許以高薪。天德預(yù)支了一年的薪水躊躇滿志站在自己的家門前,滿載而歸的天德將兩包禮物悄悄放下,然后從容地叩門,叩門時天德甚至還想起古人的一句顛撲不滅的戲言,“小別勝新婚!”
天德都有點羞澀的笑了。
“誰呀!”伴隨著一句蒼老的問話,門開處,天德母親風(fēng)干的臉龐和天德兒子干癟的臉蛋擠了出來。
天德心中一懸,妻子呢?怎不見妻子出來開門?
妻子能為他開的,恐怕只能是通向地獄的門了,妻子在那個細(xì)雨霏霏的早上出門不久,神情恍惚地闖上高速公路,整個人先是騰空,跟著旋轉(zhuǎn),接著墜落,最后在地面上開出一片血色燦爛的雨花。
天德就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就闖上高速公路呢,這個疑問一直在天德心中盤桓了二十年。
二十年,天德兒子一天天長大,求學(xué),成人,結(jié)婚。天德兒子到現(xiàn)在還是沒弄清楚,爸爸明明是很愛媽媽的呀,為什么當(dāng)初出遠(yuǎn)門時就不肯告訴媽媽一聲。是的,天德一直深愛著他的妻子,這么多年來一直獨身未娶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這個念頭一直折磨著這個剛剛做了爸爸的小伙子,小伙子心里越來越煩,煩得對自己既有點錯誤又有點兒不幸的婚姻失去了耐性。
太平淡了,真是一段平庸的人生,什么時候生活才能有點張力和彈性?
小伙了皺眉頭,一如當(dāng)年父親尋找懸念時的翻新版本。
(湖北鐘祥市郵政局1-105信箱郵編:43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