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耳已聾、一耳重聽,將近20公斤的攝影器材,壓在150公分的嬌小身軀上。今年66歲的邱盧素蘭,聽不見鳥叫,只能竭盡眼力搜尋鳥兒的蹤跡。年過60才開始學拿相機,她曾是第一個拍到新過境鳥種的照片;參加攝影比賽數(shù)度獲獎;甄選取得“夢想資助計劃”的企業(yè)贊助,記錄超過300種鳥類,并無償提供學校教材使用。
新店五峰山上的水塘里,微風徐徐,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兩只小水鴨優(yōu)游自在,仔細瞧,竟是一幅大人背小孩的畫面。正在育雛階段的小水鴨,為了保護寶寶,將初生的小小水鴨背負在身上,出游覓食,貼身照護。岸邊上,身穿迷彩裝的素蘭躲在樹叢內(nèi),她瞇著眼睛、透過鏡頭凝視這一幕,親子同游的溫馨畫面,素蘭沉醉其中、幾乎忘了按下快門。
“本來有三只小水鴨寶寶,現(xiàn)在只剩下一只,可能被蛇吃掉了?!彼靥m非常舍不得,前幾天她還拍到鳥巢中的全家福,如今,只剩下孤兒寡母。
“我最喜歡拍母鳥帶幼鳥,觀察它們之間的互動,如何喂食跟訓練,這個小水鴨如果再長大些,母鳥就不再背它們,也會用植物引誘離巢,希望小孩子獨立自強。”對于鳥類育雛的畫面,素蘭有如上癮般地無法抗拒,年幼喪母的她,在觀鳥過程里,無形中彌補了這分缺憾。
喜愛看鳥的小素蘭,沒想到半個世紀以后,當了奶奶的她,竟然能比童年時更接近樹梢上的鳥窩。當年背著她看更高更遠的肩膀,如今被先進的數(shù)碼科技所替代,素蘭幸運地將這分孺慕之情,透過鏡頭、定格保存下來。
為自己而活
素蘭于1940年代出生。這一代的婦女是臺灣經(jīng)濟奇跡的后盾,她們兼差副業(yè)、相夫教子,大半的人生都奉獻給家庭。等到孩子們長大獨立了、家庭經(jīng)濟好轉(zhuǎn)了,素蘭這一代的媽媽們,才開始有時間為自己而活。
看見素蘭沉醉攝影,不是細數(shù)著她拍過多少美麗的鳥種,而是欣慰著勞苦一輩子的母親們,終于能夠痛快淋漓地休閑娛樂。
素蘭小時候家境困苦,六歲被送給人家當養(yǎng)女,一直沒有機會上學念書,她連作夢時都想要有一個書包,“我很羨慕別人背書包上學,有次夢到我也有一個帆布書包,好高興唷,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我是抱著一個枕頭。”素蘭對上學這回事,有非常高的期待。
終于,等到她五十多歲退休,結(jié)束美容院的工作,才開始有機會一步一步朝夢想邁進。
在兒子邱銘源的鼓勵下,素蘭繼續(xù)升學,來到了專屬銀發(fā)族的松年大學,便是在此,素蘭展開鳥類攝影的志趣。
沒錯,拍攝鳥類的大炮鏡頭隨便都要幾十萬。2002年開始在松年大學上攝影課時,素蘭用的是傻瓜數(shù)碼相機,當她的同學都拍風景人物照片,素蘭偏偏只愛找鳥類來拍,無奈,愈拍愈沮喪,經(jīng)常按了一天快門,依然沒有好作品。
四十萬買器材
現(xiàn)在她使用的專業(yè)相機和大炮鏡頭,是兒子送給她的母親節(jié)禮物。
邱銘源一口氣花掉四十萬(新臺幣)采購器材,而且是用現(xiàn)金,他形容從沒花錢花得這么爽快,連走路都有風,“看媽媽很執(zhí)著認真,但拍出來的效果不是很好,我就在想,如何改善媽媽拍的照片與國家公園圖片的差距?況且,能提供給媽媽更多的樂趣非常值得,老人家有專攻的喜好,就比較不會想東想西,煩惱兒孫?!睆拇耍靥m帶著兒子的孝心,投入專業(yè)的飛羽攝影。
夫妻相扶持
素蘭的家在公寓三樓,而挑高的樓中樓設計,等于爬了六層樓。素蘭經(jīng)常負重上下樓梯,連老公都心疼看不下去?!八慌聼岵慌吕?,背著相機、拿著“大炮”走來走去,我都在樹下納涼等她?!眱赡昵?,邱順林退休后,也加入素蘭的攝影行列,他擔任司機兼挑夫,讓不會開車的素蘭,將大炮鏡頭指向更廣闊的林間。
素蘭耳朵不好、視力佳,邱順林的聽力無礙、眼力差,夫妻倆相扶持的境界,曾讓邱銘源捏把冷汗,“爸爸剛退休不久,他有白內(nèi)障都不講,信號燈看不清楚,每次到十字路口,就轉(zhuǎn)頭問我媽,現(xiàn)在是紅燈還是綠燈?在隧道里面他只能盯著前面車尾的紅燈,兩人是二合一、聾人騎瞎馬。”
統(tǒng)統(tǒng)不準刪
素蘭最大的樂趣、亦是她與其他攝影者較不同之處:她總是守著一個鳥點,長期觀察記錄鳥兒一家子的生活情況?!傍B跟人類很像,它們夫妻恩愛、母子情深,我喜歡一直固定拍一個鳥巢,連續(xù)一兩個月,從它們結(jié)婚、生產(chǎn)、坐月子、育雛、離巢?!?/p>
從一位母親的眼中窺探生命,理所當然的歷程都變得張力十足,吉光片羽,彌足珍貴。她家的電腦硬盤都不夠用,因為素蘭舍不得刪照片。
素蘭總共拍了400種鳥。孝順的邱銘源索性全力支持,并將母親拍的照片編輯成power point檔,輔以幽默風趣的文字說明,目前“素蘭的鳥相簿”已有18集,每天吸引許多網(wǎng)友及攝影同好瀏覽傳閱。(時文)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