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謝恩 李 黎
在古老的印度社會里,由于宗教迷信,男女極不平等,身為人妻者,只是丈夫的財產(chǎn)而已,一旦丈夫死去成了寡婦以后,她們就被當成女巫,遭眾人唾棄。因而悲禱求超生,便成了印度寡婦痛苦靈魂的唯一宣泄渠道。
“神阿,請讓我快點死去吧!”
天剛破曉,曙光映出了恒河水中一個個白色的身影。她佇立河中,緊閉雙眼,兩手合十,開始了一天虔誠的祈禱。像站在周圍的所有年輕和年老的女子一樣,她祈求神靈應允她唯一的心愿——快快地死去!
3年前,這位名叫德惟卡的女子從加爾各答附近的小村落,來到這個稱為“圣城”的地方,希望能在這里升入天國。她相信,在恒河岸邊死去就可以得到“超生”,并隨之化解身上所有的罪過。
“我14歲嫁給了比我大24歲的丈夫,他1996年死于肺癌,從此,祖宅里的人對我恨之入骨。他的家人告訴我,我被老天爺詛咒,所以我必須得離開那兒。思來想去,我沒有別的地方去。我的婆婆變賣了我的全部家產(chǎn),然后給了我一張單程到瓦倫那西城的車票。她指著我發(fā)誓,如果我敢回來,她會把我弄瞎。”德惟卡眼睛凝視著地板,回憶著自己的悲慘遭遇。
悲哀和眼淚,這就是人生。
“我剛來到這里時,人們當我得了麻瘋病,對我吐口水、罵臟話。我在供奉‘卡里神的廟門口行乞,可已經(jīng)有早幾年來的寡婦占據(jù)了最好的地盤。”
當了8個月的乞丐后,德惟卡在紡織廠找到了工作。盡管瘧疾剛剛好,身體很虛弱,但她必須堅持每天織15個小時的毯子,絕無假日。她的薪水是一天20盧比,只有一般人薪水的1/3;此外,她還得付出一半的薪水作為與另外兩名寡婦合住的小屋的租金。
她認識到,“無論在哪兒,人生都是一樣,要忍受的多,可享受的少?!?/p>
“我應當感謝神賜給我這個工作機會,但是每天晚上,我還是求神讓我早點死去?!?/p>
在瓦倫那西,有1.6萬多個有著同樣遭遇的婦女。
在古老的印度社會里,一旦丈夫死去,悲涼的寡婦得爬上亡夫的火葬柴堆,跟著一起活活燒死。自從1829年英國殖民者命令嚴禁殉葬后,信仰印度教的寡婦的命運便是逐出家門,另外夫家的人很可能會騙她去自殺。寡婦離奇地慘遭不測的事件時有發(fā)生,如做飯時不慎引發(fā)大火被燒死等。
寡婦是進入天堂的鑰匙
從那時起,寡婦如潮水般涌向印度教最神圣的凈土,號稱“光明之城”的瓦倫那西,而在這里,遭社會唾棄的寡婦唯一的目標就是“等死”。信步走在通往恒河的蜿蜒長巷里,舉目所見是青一色的寡婦——或彎腰、或直立、或祈禱、或歌頌。她們都穿著簡單的花色或白色紗麗,每個月會有人來替她們修剪頭發(fā),但她們不能化妝,更不允許佩戴任何首飾。她們的生計靠前來這個城市3300余座廟宇朝圣的信徒以及一些慈善收容所來維持。雖然政府曾嘗試給她們發(fā)放補助金,但等待救濟的寡婦人數(shù)過多,無法應付,因而有些活活被餓死。對于多數(shù)寡婦而言,找一份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也有些不肖商人會趁機大肆剝削她們的勞動力,付給寡婦們超低標準的薪水。
有些年輕的寡婦到這里時還抱著嬰兒,而孩子的際遇和母親一樣,而且注定從小不能受教育。跟媽媽的大部分是女孩子,因為兒子通常被看作是夫家的財產(chǎn)而留下。
近些年來,印度的傳統(tǒng)觀念淪喪,更有一些不肖的成年子孫將年老的寡婦趕出家門,叫老媽到“光明之城”早早地去“光榮了結殘生”。這些年邁、瀕死的寡婦來到瓦倫那西,必須預付足夠的葬禮尸布和火化的開銷,方能尋到棲身之地;也有運氣好的找到救濟性質(zhì)的“安寧院”,住進去后不再進食,好死得快些。死后的寡婦被裹上棉尸布,以過肩的高度抬過迂回的巷子,送到恒河岸邊搭好火葬臺。不到3個小時后,她的骨灰已經(jīng)撒進了渾濁的“圣河”水中,算是到達了她一生的最終目標。
瓦倫那西已經(jīng)夜幕低垂,城里大大小小的廟宇里響起吟唱之聲。少數(shù)的寡婦有幸被僧侶選中去吟唱圣歌,每天可以得到兩個盧比。當吟唱聲逐漸深入夜幕,寡婦們的白色身影又出現(xiàn)在恒河之中,再次向神靈表達寧死勿生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