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暗香
沙湖對我來說是很陌生的地方,未親近她時,任憑我如何豐富的想象,我都想不出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副模樣,在夜的朦朧中,我不肯放棄地想了一遍又一遍,沙湖,沙湖……
水
我無數(shù)次地見過大海,見過湖泊,見過小溪河流,見過泉水,卻沒見過沙湖這般豐盈潤澤的水。它是藍(lán)的,也是綠的,在賀蘭山的臂膀之中,她是盈潤的一汪清眸,時時流露著脈脈情意,我便醉了,醉在她的溫柔里。
我是鐘愛水的,如同我鐘愛情感。我生活的地方都是水,以前是海水,現(xiàn)在是泉水,水賦予了我豐厚的日子,饋贈給我豐富的情感。我想起了家鄉(xiāng)的水,那條盛載了我童年記憶的水。我想起了大海,那是我浪漫故事的過程。我想起了清冽的泉水,滋潤著中年平靜的心態(tài)。沙湖的水,則生動了我以后的生活,這是一方飽含了生命韻律和另類細(xì)膩的水。我愛她,猶如愛我生命中的任意一方水;我愛她,她使我觸摸到了不同以往的經(jīng)歷和感覺。我來了,便記住了,記住了,就忘不掉了。
有山有水的地方很多,惟獨沙湖的水是山的靈秀。賀蘭山寬厚的身軀更加顯現(xiàn)了沙湖水的嬌柔,她似一個大家閨秀的女子,幽居深閨卻風(fēng)采飛揚,來了,必定見著她的妙曼身姿,必定聽到她令人如癡如醉的輕喃細(xì)語,于是,她的美妙便刻進(jìn)了記憶,于是,便在某個陽光燦爛或月高風(fēng)清的夜里,念起她,于是,她便成了一生相伴的情侶,不離不棄。
柔情似水,用在沙湖的水最合適不過了,幾多過往的情感如從遙遠(yuǎn)的天際而來,穿越時空,像水一樣緩緩流在心田,幾分“仍憐故鄉(xiāng)水”的情結(jié),幾分“君家門前水,我家門前流”的纏綿和無奈。于水上,于水中,許多的感念油然而生,深深地注入這個秋日的午后。低頭看水,抬頭望天,恍惚不知身在何處,不知今日是何時了。
你在嗎?我在水影風(fēng)聲的沙湖等你。你能看到嗎?沙湖的水是我千年不變的相思淚。或許,我來沙湖,自是來尋一場刻骨銘心的愛戀的。
葦
沙湖的葦不是單薄纖細(xì)的,她們生得一叢叢,一簇簇,一片片,她們不尊貴也不嬌弱,她們是質(zhì)樸靈性,富有個性的溫柔和剛毅。我不愿意稱她們?yōu)樘J葦,蘆葦太過硬朗,我不愿意稱她們?yōu)槿斪?,葦子太過嬌媚,我只愿意稱她們是葦。
聽說沙湖的葦可以浮生在水中,真是奇特。若是有風(fēng)吹來,那葦是不是會隨風(fēng)游走?有人這樣描述沙湖的蘆葦:“喜結(jié)金蘭蘆荻蔥,居然鏡泊設(shè)迷宮。瓊花舞共飛霜雪,入畫春秋染綠風(fēng)。”人們說濕地的葦“身材頎長氣質(zhì)文靜,性情練達(dá)而富有修養(yǎng)”,白洋淀的葦“機敏而睿智”,黑土地上的葦“粗獷而渾厚”,那么沙湖的葦呢,她們亭亭玉立,端莊秀美,沉靜中有股倔強。
葦和水有緣,有了水,葦就不是孤單的。葦依水而生,因水生美,她的生命里有對水的感恩,對水的深情。我欣賞她們的從容和平和,欽佩她們的優(yōu)雅和脫俗,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無論是春夏秋冬,她們都是安然恬淡,與世無爭。
沙湖的葦更是懂得珍惜和回報的,她們給了沙湖清麗的風(fēng)景,給了世人絲絲清幽的情懷。
飛舟穿梭于沙湖的葦叢中,感受她們妙曼的風(fēng)情,體會她們獨芳的自如,傾聽她們掠風(fēng)而過的灑脫,頓時滿目青蔥,滿心愉悅。葦沒有花兒的嬌艷,沒有竹子的挺拔,但你盡可從她們身上領(lǐng)略到世間無塵的清靜,感悟到自立自強,自尊自愛的品格。
葦是圣潔的,即便是苦澀清貧的日子,她們也堅守自己的信念,對生活充滿了希望。葦是富有感染力的,若是和她們相處一些日子,你便會拋開一切名利俗事,放開所有的煩惱和痛苦,你會感到一個全新的自我,振奮的自我,坦然的自我。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這個季節(jié),在水一方的,不只是葦和伊人,還有我這個不能算是貿(mào)然的闖入者。與葦相遇,是不期而遇的欣然,于暗香飄舞時來看葦,世界于我,是一個完整的純美狀態(tài)。
莫名的,我想到一句話:有愛,怕什么?
沙
“沙湖,南沙北湖,湖潤金沙,沙抱翠湖。”這是介紹沙湖的文字,顧名思義,沙湖即是有沙有湖的地方。
我沒有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大漠,只去過鳴沙山。依我的感覺,大漠的沙是有些蒼涼和滄桑的,海灘的沙不能算做嚴(yán)格意義上的沙,它們是大海的點綴和陪襯。沙湖的沙不同于鳴沙山的沙,它仿佛是天外來客,鑲嵌在藍(lán)天碧水間,坦坦蕩蕩,浩瀚無垠。
沙湖的沙是一個奇跡,我發(fā)出一個字的驚呼:天!張大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就叫這片12.7平方公里的沙為“沙海”吧,不是沙漠,不是沙丘,也不是沙山之類。沙湖的沙配得起“?!?,靜謐,寬廣,潔靜如禪。
我想,很久很久以前,這里原本就是海。
沙湖的水若是她,沙湖的沙就是他了。他的理性和感性并存,以最大的限度包容著她和世間的所有,累了,坐下來休息,傷了,躲起來療傷。在他的眼里沒有輸贏,只有努力,他是隱忍的,是敦厚的。
他最懂感情,最在乎自己的情感,始終如一地守護(hù)著她,有他在身邊,她就是安全的,踏實的。他的柔美和陽剛,見了,你會忘情。
沙海中有坡,有梁,有嶺,見證著他努力的過程。他不會輕言放棄,他知道人生總有溝溝坎坎,邁過去,就是艷陽藍(lán)天。
在沙海上,我赤裸雙足行走,沙很燙,我?guī)缀跏且槐囊惶赝献咧?,我感到心被灼燒著。?dǎo)游告訴我,把腳伸到沙的內(nèi)層,就不會感到燙。我依照導(dǎo)游的話,一步一步地把腳踏進(jìn)去,果然是一縷清涼。沙海就是這樣,內(nèi)在的,是最惹人愛的。
駱駝是沙海的伙伴,駝鈴聲聲是沙海優(yōu)美的歌喉,有些單調(diào),有些枯燥,卻是最動聽的。
山
從沙湖看賀蘭山,山呈灰色,就連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我極目遠(yuǎn)眺,久久地注視,賀蘭山依舊是不動聲色,我便想象有一雙巨手,把薄紗扯起。
賀蘭山的東面是遼闊的銀川平原,西面是浩瀚的沙漠。古時的賀蘭山是兵家必爭之地,成了一道軍事屏障,從環(huán)境的角度上說,賀蘭山又是一道綠色的屏障,它阻擋了沙漠的東進(jìn)。賀蘭山在蒙古語中是“黑色的駿馬”,這是一個充滿豪情和雄壯的名字,我不清楚賀蘭山名字由何年而有,但我想古代戰(zhàn)爭時的賀蘭山一定是名聲大噪。岳飛的《滿江紅》里有一段詞:“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被蚨嗷蛏倏梢韵胂蟮疆?dāng)年慘烈的戰(zhàn)爭場面。
在沙湖柔美的風(fēng)景里,懷古之情似乎有些嬌情,暫且放下古人古事,只談風(fēng)景。
灰色的賀蘭山給我的最初印象不美,顯得有點荒涼,但據(jù)說海拔1 500米的山上林草茂盛,難怪西夏王李元昊相中了這塊土地,在此建造了奢華的皇宮。你看,又想到古人了,確是沒辦法的事,賀蘭山給人的聯(lián)想多是古事。
赫赫有名的賀蘭山巖畫,是生活在賀蘭山人們表達(dá)情感、愿望、信仰的“藝術(shù)心態(tài)錄”。300多幅題材廣泛的巖畫綿延刻在600多米的山巖石壁上,現(xiàn)今成了匈奴和黨項民族的寶貴藝術(shù)遺產(chǎn)。
在我的眼中,賀蘭山是一個北方的漢子,一個游牧民族的漢子,雄壯寬厚的胸膛,頑強不屈的眼神,而他的另一面,是滿懷脈脈柔情,他和沙湖,就像一對千百年相互陪伴的情侶,默默守候著對方。他們會一直陪伴著走下去嗎?我心中有個小小的疑問,隨即自我肯定地說會,他們會一直在,永遠(yuǎn)在。
黃昏時的賀蘭山,有佛光普照,睡佛的身影在晚霞中呈現(xiàn)出來,有人說觀睡佛必須在沙湖,用沙湖的水洗眼,會更清晰地看到睡佛逼真的神態(tài)。
我愿佛保佑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保佑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