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照
留侯張良,是西漢的開國元勛,也是我國古代頗有影響的歷史名人、大軍事家。在整個破 秦亡楚過程中,他“奇謀獨運”、“妙棋迭出”,為劉邦建立漢王朝,立下汗馬功勞,名傳 天下。然而,正當劉邦大封群臣時,張良卻謙恭自讓,當止則止,自動辭官,遠避明廷。
張良辭官到了哪晨?后死于何處?歷史是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到了江蘇,死葬于沛縣(唐人 蕭德言《括地志》);一說是隱居湘西張家界,死葬于金鞭溪“水繞西門”(《永定縣志》和 《仙釋志》)。
張良辭官遠走,看是一種政治避難,其實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當時劉邦建立了漢朝后,張良 產(chǎn)定劉邦與呂后為了專權,必定大殺功臣,故而走之大吉,走到哪里去呢?如果到黃河流域 佯狂絕食,那是很難逃出呂后的控制的;而去江、淮、河、漢這間,又是西漢王朝的腹心地 帶。因此,他毅然決定追隨赤松子的足跡(張家界天門山又名赤松山,史傳為赤松子隱居之 處,山上多有共遺跡),逃到當時蠻夷之地的張家界,才保全了一條小命。如此分析,我以 為《永定縣志》的記載才是真實的。
我與全國方志界同仁來到張家界,沿著金鞭溪步行,為的是殷殷追尋留侯張良的足跡。
金鞭溪兩岸,峭壁凌霄卻綠得蔥郁;遠處峰巒千疊卻又顯得細腳伶仃。倘若你有心細辨, 這周圍百里的峰巒,有的如捆綁在一起的劈柴,有的如成千石筍,有的又竟如天兵矢放的神 箭,插立于這萬綠叢中。浙江方志界的同仁張菊英忽地指著腳下的流水對我說:“你看,這 溪水真是澄于湖海碧于天,活脫脫是天神地母揀盡翡翠綠玉鋪就的!”走在我前頭的王清毅 先生竟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溪邊一株高大的潤楠的木紋上再現(xiàn)著這周圍的奇峰、水花、波紋、陽光 、草木、飛禽、鳥窩等各種景觀后,便大聲嚷嚷道:“我發(fā)現(xiàn)神木了,它竟是一部天然的錄 相機,將張家界的三千奇峰、八百秀水之精華都給收拍攝聚于自己身上了!”這可是驚人的 發(fā)現(xiàn),大伙一下都圍了上去,試圖驗證王氏“狂語”的真?zhèn)巍9娌患?,不要說兼有泰山之 雄、華山之險、黃山之秀、桂林之美,峨眉之峻峭、匡廬之迭翠的山水風景,就是連“枯藤 老樹所留下的獵手叉痕、峭壁懸崖所印著的藥農(nóng)足跡”都清晰可辨。
大家圍而不散,是出于一種本真的崇慕。因為它本身沒有任何雕飾或者后天的人文附麗。 因此,同伴中有人說:“華夏的大半部《山水志》都濃縮在這湘西的張家界了?!倍议啔v 不深,但今日目睹了這里的山水,總覺得徐霞客的“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的 豪邁評述,是出自他的未識張家界的片面之言。
離神木而循進,終于到了“水繞西門”。但見金鞭溪橫貫東西,與北面流來的礦洞溪、南 面沖撞而至的龍尾溪相匯合,正好把四周的尖削瘦峰分割為東、南、西、北四大門戶,形成 深藏在磅礴大山里的一片綠意蔥蘢的天地。令人陶然如醉,神魂飛揚,彼時,你縱有千種愁 思萬般憂,也將全部消溶在這一溪碧玉里。因此,古人將這一帶奇特的形勢,概括為“山止 水歸”,是湘西風景的極致。
聽說,30年前這里還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偏遠蠻荒之地,如今雖游人如織,但其山水格局和 氣韻,仍沒有變,還照樣透現(xiàn)出一種匪夷所思的險峻和一種震撼人心的野性張狂……正四顧 仰望神思之際,忽聞導游小姐的一串極帶神秘的話音:這金鞭溪還有一種變幻不定的幻影呢 ,它時不時地帶給游客以一種歷史和“自然”之外的另一種瑰玄景象和驚喜。如果把神堂灣 神秘莫測的聲響、西海子斑駁迷離的光環(huán)、月亮埡凄涼猩紅的月亮串連在一起,便構成了一 玄之又玄的一種具有靈性的神明。
人類最早的神,全是主宰人類生存的自然物。張家界的這些讓人心靈震顫或心悸不安的原 始極致,正是張良所求之不得的。因為這些靈性之物,在當時,必然威懾著追殺張良的三千 將士之心,使之不敢深入。
接下來,導游又示意大家遠眺,其景豁然開朗:東南立著一座巍峨的“御案峰”,峰頂上 有著無數(shù)尖細小峰排列著,有如筆架,有如朱筆,甚至有如漢字的;西北方向,有幾座呈褐 色的巖峰,卻是一層一層的石片壘起來的,陡直壁立,而石片壘接的縫隙間,長著各種樹木 古藤,猶如線裝古書暴露于外的線結。由此繼續(xù)西攀,小徑荊莽交蔽,時有藤蔓依依牽人。 涉之愈深,其景愈幽。倏忽間,導游小姐又開口說話:“你們瞧,我們面前橫空出岫的便是 楊柳坡。坡間隱伏著一座古墓。這便是留侯張良之墓?!蹦故瞧矫裥∧?,顯得孤清。但尤能 偏現(xiàn)她揚古啟今的魅力。
據(jù)說張良逃至張家界后,是棲身于黃石寨上的大巖屋中。這地方世稱匪寨,其山的走勢, 呈極端狀:峰巒要高就高到刺破青天,要低就低到沉入谷底,卻四壁懸崖,只有一條狹路可 進出。民間流傳著這么一個故事,說有一農(nóng)人出門去采草藥,離家三五日后,在一座山頭上 高聲對妻兒說:別忘了修補一下院子里的那個雞籠子,而妻子回答已經(jīng)修好了。這個傳說, 說明了這地方山巒的奇特,雖兩山壁立千仞,卻近在咫尺,隔山對話尤如耳語。張良在如此 極端的山寨上安身,不就是“借箸安留”故事的重現(xiàn)嗎!
后來,張良病死于“水繞四門”,葬于楊柳坡。呂后聞訊,非要尋找墓冢毀其棺木不可。 誰知詔令一下,張家窠一夜間居然出現(xiàn)了好幾百座張良墓。這就是張家界的一種原始極致所 造就的另一種純厚的湘西民風和豪壯的信義。也就是這種張家界所獨具有原始信義,使得這 座小小的土墓才得以保存。今我身臨迎風的高坡,謁古墓而四覽眼底之下的山水,有登天游 霧,飄然超乎方隅的感覺。
在物質世界中踉蹌蹣跚的人類,一直在尋求精神的華殿。尤其是知識分子的不同尋常,他 們總要在政治軍事的折騰之后表現(xiàn)出長久的文化韌性,文化變成了生命,再用生命來擁抱文 化。張家界自從張良的遁穩(wěn)之后,唐、宋、明、清都有文化高人來此隱居。因此,這一個湘 西的蠻荒之域,不但是中國山水的縮引,而且還成了一塊中國文化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