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慶慶
我是個虛榮的孩子,冷淡,自私。從小到大,在家庭狀況那一欄,我都填上爸爸是工人,我不允許任何同學(xué)看填的內(nèi)容,我不能讓自己被人看不起。可現(xiàn)實情況是,爸爸早就下崗了,已經(jīng)沒有工作,靠拉人力三輪養(yǎng)家糊口。
極少有人知道我家境貧寒,我偽裝得很好,儼然一個被寵壞的高貴的公主??捎姓l清楚我苦難貧窮的家庭,又有誰了解我辛苦卑微的爸爸!虛榮制造了煙霧,蒙蔽了世人的眼睛,蒙蔽了我的良心。在學(xué)校,我出手大方,為人慷慨;在家,我驕縱任性,說一不二。
中學(xué)時學(xué)校離家很遠,又沒有自行車,我寧愿步行,也不要坐爸爸的三輪車上學(xué)。有幾次時間來不及了,爸爸堅持送我,我也只要他送到學(xué)校下面的路口,再自己走著去。我不想讓同學(xué)看到自己竟坐著人力三輪車來上學(xué),更不愿讓同學(xué)知道我的爸爸是蹬三輪的。
此生永遠無法忘記考上大學(xué)離家的那天。
早上大雨傾盆,我急得直跺腳,雨這么大,怎么去車站趕七點的車!爸爸一頭沖進雨里,到廠房把三輪車推了出來。爸爸在大雨中載著我和媽媽,一刻也不停地往車站趕。誰知,半路上車鏈子掉了,爸爸鉆到車子下面上鏈子,車子卻在爸爸鉆到下面上鏈子時向后翻了過來,爸爸被生生地壓在了下面。我忙去拉他,心里著急,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感覺心里有塊巨石壓著,堵得好難受,淚水如滂沱的大雨霎時泛濫……
火車快開的時候,爸爸媽媽就站在雨里隔著車窗和我告別。爸爸的眼睛紅了,這位粗糙的中年漢子在生活的艱難下都沒有埋怨過,可他的女兒要離開時他卻哭了。我不忍再看爸爸,九月份的天氣,忽然感覺到徹骨的冷,渾身仿佛冰凍了。
那一天,我忽然長大了。
可我仍然無法分擔(dān)一點爸爸的重?fù)?dān),高額的學(xué)費更是使原來貧寒的家境難上加難。在這個大學(xué)校園里,我找不到可以緩解經(jīng)濟困難的辦法,對于未來,我真的看不到希望,四年大學(xué)的賬單,家徒四壁的我如何承受?我就算懂事了,又能拿什么來疼愛爸爸?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想讓爸爸再如此操勞,可我能用什么來減輕爸爸的負(fù)擔(d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