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　妮

在中國的古典音樂界，余隆是一個不可被忽視的名字，他使古典音樂第一次有了市場覺醒，也由此頗遭爭議。幾年來，爭議中的余隆和愛樂帶領中國交響樂走了多遠？

作為中國愛樂樂團音樂總監(jiān)和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的藝術總監(jiān)，人們對他作為音樂活動家的評價多于對他作為優(yōu)秀指揮家的關注。而余隆本人認為所做一切全緣于“對音樂的熱愛”。

4年前愛樂樂團成立如一聲“炮響”，震驚了中國音樂界，也使古典音樂圈第一次有了市場覺醒。關于他的爭議也由此而起。當年圈內的各種評說見諸報端，在各種猜測和評論中，愛樂樂團走到它的第五個年頭。

這次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上，愛樂出現(xiàn)在與國際大師合作的舞臺，頗為尷尬的是，和往年一樣愛樂的現(xiàn)場仍是觀眾不太多。

在政府支持下，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已到第七屆，其參與樂團和大師的水準及在國內樂界的影響力不容忽視。作為籌辦者，余隆功不可沒。在采訪中，他堅決地說，“文化事業(yè)不可能完全市場化”。

目前，余隆身兼中國愛樂樂團音樂總監(jiān)、廣州交響樂團音樂總監(jiān)及北京國際音樂節(jié)藝術總監(jiān)。眾多任職不僅使他的業(yè)余時間格外少，也極少接受媒體采訪。在與他面對面的采訪中，盡管不少較為尖銳的問題讓余隆有些不快，但他堅持完成了采訪，并向記者道出處于輿論中心的內心感受。

余隆，身材高大，一點沒有上海人的輪廓，一坐下，隆起的肚子頗具成功人士的特征。

余隆銳利的性格在交談中一覽無余。對于他想讓別人接受的概念，他會借助各種手勢不停地再三強調，往往題目還沒問完，他就會打斷你先發(fā)表一番宏論。

“我只是一個普通音樂家”

中國新聞周刊：今年音樂節(jié)快要結束了，和往年不同今年采用了低票價，它的上座率是否符合預期？

余?。禾孤手v還是多了。至少學生、真正的音樂愛好者更多，因為今年的票價給他們更多機會。

中國新聞周刊：加上贊助，收支情況與往年相比有什么不同？

余?。和ㄟ^贊助和各方面支持，我們補足了低票價不夠的地方，讓更多老百姓有了進劇場的權利，更多音樂愛好者能夠買票進劇場。

真正的市場運作也在這方面體現(xiàn)出來，除了有政府的支持外，更多地保持市場的良性循環(huán)。如果都是在一個票價高居不下的情況下，觀眾就會越來越流失，市場越來越萎縮。

中國新聞周刊：你曾對我說過這次票價能降下來是因為有政府的支持？

余?。哼B續(xù)七屆，政府一直保持很強大的支持。世界上任何藝術節(jié)、音樂節(jié)或是重大文化活動，如果沒有政府支持，在任何國家都不可能得以實現(xiàn)。

中國新聞周刊：政府支持只對你們嗎？

余?。河行┰簣F拿政府的支持不做事，自然政府就會有這樣那樣的(考慮)。我認為現(xiàn)在很多院團本末倒置，他不去把工作做好，反而老想去賺錢，這就是兩回事。錢，固然是重要，但是你不把工作做好，錢從哪里來？

咱們可不可以不要去談關于政府支持的問題，可以談藝術問題，其他問題。首先，我不是一個搞政治的，第二我也不是政府行政人員，我只是一個普通音樂家。

中國新聞周刊：這幾年你在嘗試把音樂節(jié)市場化嗎？

余隆：我還沒有聽說過全世界哪個音樂節(jié)、藝術節(jié)是市場化的。如果什么都由市場需求來決定，那這個社會就完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在市場里解決。

“文化事業(yè)”就是不能夠完全市場化的東西，比如古典音樂、芭蕾、文學等。

坦率來說，本身一個什么節(jié)，它不是企業(yè)行為，何來的“市場化”這一說？贊助商的介入只能說是贊助商對社會的責任感，對文化活動的支持。你說的市場看定位在什么方面，如果是文化事業(yè)的市場，那把對跟人之間的關系和對整個社會的影響做好，也是一個市場。

中國新聞周刊：我們注意到，音樂節(jié)中國方面的樂團與國外大師的合作上多為愛樂樂團。

余?。何抑滥阋獑栠@個問題。對，是愛樂。因為我是愛樂的總監(jiān)。

坦率地說，愛樂目前是中國藝術質量最好的一個樂團，僅此而已，這跟我是不是愛樂的總監(jiān)沒有必然的關系。目前情況是，從時間的調配上，愛樂可能會便利一點。但將來如果愛樂還是這個水準，我不是愛樂總監(jiān)，我做音樂節(jié)還是會用(他們)。

中國新聞周刊：你在乎外界對你的評價嗎？

余?。何覜]看見。我最棒的事情就是不上網。所以我勸網友不用罵我，因為我根本不看。

中國新聞周刊：你怎么知道網友罵你？

余?。何衣犈笥颜f啊，說完了我也不去看。

“如今政府投入愛樂的比其他樂團還少”

中國新聞周刊：關于你的采訪，怎么都繞不過去愛樂樂團的成立。愛樂成立時高薪聘請樂手，中國交響樂團一下來了30人，他們那幾乎空了。

余?。翰徽勥@個問題。我告訴你，音樂家的來去，人才的流通這才叫市場，一個樂團是靠人才流通來維持的，不是黃世仁搶喜兒。而且這件事情跟我沒關，我只是去打工，直接去當總監(jiān)的。

本身中國交響樂團的建立也同樣有來自各院團的人。如果愛樂辦不好，自然也會有人才流失。所以最重要的問題不在于來了或走了多少人。

中國新聞周刊：愛樂的成立相對于其他樂團，得到了政府更大的支持，你同意這個說法嗎？

余?。翰煌?。我從來沒認為(愛樂成立)這個事有什么特別。愛樂掙的最多這個沒錯。但如果說政府投入，愛樂一點不比其他樂團多，如今甚至還少于某些樂團。

中國新聞周刊：那么政府支持是愛樂最大的經濟來源嗎？

余?。簯撌堑?。

中國新聞周刊：作為愛樂的管理者，將近五年你認為自己給愛樂帶來了什么？

余?。鹤钪匾墙⒘艘环N愛樂精神，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全世界的愛樂精神都一樣，是一種職業(yè)精神，這是在中國其他樂團不太多見的一種精神。大家對藝術的投入，對工作的熱情，對工作的認真。

中國新聞周刊：愛樂的出現(xiàn)使中國交響樂發(fā)生了哪些改變？

余隆：帶來一種希望——中國的交響樂在世界上不會比任何國家差。(余隆說著站起來，兩手插在褲兜里，神情驕傲。)

中國新聞周刊：毫無疑問愛樂的起步很高，但圈內人同時也認為愛樂現(xiàn)在到了一個平臺期很難再進一步發(fā)展，就是個人技術都很好，但整體配合從音樂表現(xiàn)力來看處于有音無樂的狀態(tài)，你怎么看待這個觀點？

余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這是stupid question，I even wont answer this question。

音樂就是給每個人不同感受的東西。你聽著是這樣不一定別人聽著也是這樣。(而且)什么事情都有一個過程，過程也是很美麗的。

中國新聞周刊：你是否在乎外界對愛樂的評價？

余隆：當然在乎，我非常在乎。因為我為它工作，我為它驕傲，我在這個樂團的歷史上可能只是很短的一個時間，但人應該對從事的職業(yè)和機構有一種忠心，有一種驕傲，一種敬業(yè)。

中國新聞周刊：你的年薪收入在中國的音樂總監(jiān)中是最高的嗎？

余隆：作為音樂總監(jiān)來說，在中國算比較低的年薪。上海、廣州的都超過了。

“不管是音樂家還是音樂活動家，我都挺辛苦”

中國新聞周刊：你是否遺憾越來越少時間做一個純粹音樂家？

余?。何矣X得還是比較滿意的。我有充足的時間做藝術上的工作，也有充足的時間做其他工作。

中國新聞周刊：圈內更多人覺得你作為一個音樂家不如做一個音樂活動家，也對你這方面活動能力相當贊賞。

余?。耗氵@個話不對。作為音樂家(的成就)，我還是稱職的。

中國新聞周刊：在現(xiàn)有環(huán)境下，音樂活動家對中國古典音樂的發(fā)展都能起到什么樣的作用？

余隆：總得有人去做事，所謂做事你就成音樂活動家了。誰都可以做，只要有心人，都可以成為音樂活動家。

中國新聞周刊：你自己怎么評價所做的一切？

余隆：不管怎么說，我覺得在德國受了非常良好的教育，做事要有始有終。

不管是音樂家還是音樂活動家，我都挺辛苦的，但還算做得不錯。任何事情的成功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旁邊說風涼話的人很簡單。

中國新聞周刊：你認為這些年來，你給中國的古典音樂帶來了什么？

余?。簢H音樂節(jié)七年，愛樂(成立)快五年，在藝術上越來越把它上到一個精深的地步，另外一個是觀眾的普及和培養(yǎng)做得越來越好，還有從專業(yè)角度來說，越來越職業(y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