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惲等
關于魁閣
黃惲
王銘銘先生《魁閣的過客》一文(載《讀書》二○○四年二期)中說:云南呈貢縣的“魁星閣是什么時候建的?經(jīng)歷了多少歷史滄桑?史書中還沒有詳細的說明”。據(jù)我所知,魁閣與晚清癸卯年經(jīng)濟特科中式的“同狀元”袁喜谷有關。早在一八九八年,貴州學政嚴修上書,請求設立經(jīng)濟特科考試。所謂經(jīng)濟特科,是朝廷在內(nèi)憂外患交集之時,為了應付不斷變化的國內(nèi)外復雜局勢而出臺的一項改革措施,即通過考試選拔經(jīng)世濟時的人才,是近代改革科舉,向西方學習的產(chǎn)物。
由于政局動蕩,考試一再推遲,直到一九○三年才正式舉行。那年的五月二十四日,發(fā)布上諭說:“經(jīng)濟特科保薦人員,著于閏五月十六日在保和殿考試。”張仲仁在《古紅梅閣筆記》中說:“余以甲午而后三次回避,無路進身,揭債入都,姑妄一試”,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張仲仁二十歲不到就中舉人,卻一直成不了進士,于是,他只得走進了保和殿經(jīng)濟特科的考場。
經(jīng)濟特科分初試、復試兩場,張之洞任總校官,首場取一等四十八名,二等七十九名,慈禧擔心革命黨混進政府中,傳旨說復試不得過三十人,最后只得取二十七人。拆封后,第一名正是張仲仁,考官們覺得皇皇掄才大典,一個無官職的江蘇舉人竟然躍居那些已有進士身份的中下級官員之上,丟顏面,就把原本第十名的云南袁嘉谷改作第一名,而把張仲仁換成第二名。
云南人認為這是邦家之光,將他稱為“同狀元”,于是,在昆明郊外筑魁星樓志喜。據(jù)林庚白《孑樓隨筆》云:“余于庚申游昆明,去城三十里,見有石碑巍然,書‘大魁天下四字,即嘉谷所樹……”袁于“大魁”之后,一任浙江提學使,后又調(diào)任日本留學生監(jiān)督,著有《臥雪堂詩話》、《滇繹》等。
以惡致善還是以善致善?
陳嘉映
讀了今年第四期上盛洪的文章《在儒學中發(fā)現(xiàn)永久和平之道》,讀完后還有一二困惑,寫出來向作者討教。
這篇文章談的是個無比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應當以惡致善還是以善致善。文章最基本的論證大概是:歷史證明以惡不能致善,剩下的邏輯可能性就是儒學的“以善致善”。我的困惑是:以往的歷史的確表明人類做了很多惡事,并沒有最終致善,但以往的歷史同樣也表明,有人做了很多善事,同樣沒有最終致善,否則宋襄公和孟子怎么沒給中國帶來持久和平呢?盛洪的結論似乎是這樣得出來的:他用歷史事實來反駁他要反駁的主張即以惡致善,用理念的方式來辯護他贊成的主張,即以善致善。此一論證法,如今雖頗流行,未見得成立。
我們通常用歷史事實來證明西方的殘暴,用孔孟的書來證明中國的仁義。的確,盛洪也舉了幾個中國史上“仁義之師”的實例。但這似乎不說明什么。盛洪大概不難在西方歷史中也找出幾個仁義的實例,更不難在中國歷史中找到遠為更多的殘暴實例。用這種辦法來比較中國歷史和西方歷史哪個比較仁義,我想很難有什么結論。歷史中更觸目的是殘暴和欺騙,吉本的這個斷言似乎更合乎我們讀史的印象,無論讀的是外國史還是中國史。
盛洪最后指出,儒學并不全盤否定武力,評論說:“儒學的思維方法,不同于形式邏輯的非此即彼。”這個評論也讓我十分困惑。難道西方思想家都是要么主張無限使用武力要么全盤否定武力?這樣的非此即彼,似乎是盛洪本人斷言的,而沒有任何形式邏輯會這樣主張。
錢鍾書的兩首佚詩
秦和平
最近,因讀楊絳《我們仨》,見有錢鍾書贈向達(覺明)的打油詩等記載(74、92頁)。聯(lián)想數(shù)年前,我曾讀向達先生《西海感舊記》一文(《中法雜志》一卷十期),亦記載錢鍾書贈詩之事。翻閱舊時抄錄的筆記,證實記憶不虛。
一九三四年,向達先生受北京圖書館袁同禮館長的派遣,與王重民先生至歐洲尋訪流失海外的珍稀資料。在英法期間,他與錢鍾書、楊絳夫婦多有交往。向先生說“錢鍾書的學問和為人,人家知道他的很多。不過,一般人對他頗多誤解。其實他是‘語狠心慈,有見解,有真情,是一位典型的文人”。
一九三八年八月,向先生從巴黎返國。離別時,錢鍾書贈兩首七絕相送。一首是:“豈能容子老山阿,草木皆兵到桂蘿;危幕燕巢時有幾, 枯槐蟻聚地無多?!绷硪皇资牵骸把詺w訪舊多成鬼,惜別高歌一動神;凄絕滄浪??嗾Z,湘江南去少行人?!毕蛳壬鷮χu價“語重心長,感慨百端,他的為人由此可見”。
查《錢鍾書集·槐聚詩存》(三聯(lián)書店二○○二年十月),未載這兩首七絕,特此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