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普里什文
我試槍的時候,打傷了一只烏鴉,———它飛了幾步路,落在一棵樹上。其余的烏鴉在它上空盤旋一陣,都飛走了,但有一只降了下來,和它停在一起。我走近前去,近得一定會把那只烏鴉都驚走的。但是那一只仍然留著。這該如何理解呢?莫非那烏鴉留在傷者身旁,是由于彼此有某種關(guān)系的感情嗎?就好像我們?nèi)祟惓Uf的,出于友誼或者同情?也許,這受傷的烏鴉是女兒,所以為娘的就照例飛來保護孩子,正像屠格涅夫所描寫的那只母烏雞,雖然身受重傷,鮮血淋漓,還奔來救她的孩子。這種感人的事情,在動物中是屢見不鮮的。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眼前是食肉的烏鴉啊,我腦子里不禁又有了這樣不愉快的想法:那停落在傷者身邊的第二只烏鴉,也許是嗅到了血腥味,醺醺然一心妄想馬上能飽餐一頓,所以就愈加挨近死定了的烏鴉,強烈的私心使它丟不開垂危的同類。
如果第一個想法有擬人觀,也就是有把人類感情搬到烏鴉身上去的危險,那么第二個想法就有“擬鴉觀”的危險,也就是說,既然是烏鴉,那一定是食肉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