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鳴

出國旅游

一不小心掉進(jìn)了色情圈套

出國旅游，是我參加工作后一直在想的事，但由于單位銀庫緊張，我只好把“想”無奈地收起來?？墒堑搅?002年9月，正好是我考上碩士研究生后的不幾天，單位領(lǐng)導(dǎo)不知為什么，給職工每人發(fā)了1200元獎金不說，還可以自由安排5天。嘿!這下子樂得我如同3歲小孩一夜睡不著覺。當(dāng)晚我就跟1200元錢商量，到哪國去旅游好呢?錢說，就我這點身份，只好去越南的下龍灣了，那里消費低、實在，而且具有“海上桂林和世界奇觀”的美稱。我想想也是。

16日，我和同事張搏、李杰一塊來到了下龍灣。下龍灣真的是個好地方，不僅景點多，多得讓人看不過來，而且一個比一個更有特色，如巴門島上的原始熱帶叢林別具一格，若島又以紅鼻猴群居而與眾不同，就連3000多個大大小小的島嶼，都各自保持著自己的獨特風(fēng)格。由于景點極富有詩情畫意，浪漫得讓人難以釋懷，5天不算短的旅游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就過去了。

21日，也就是在我們準(zhǔn)備離開下龍灣的前夜，同事張搏不知哪根神經(jīng)發(fā)燙了，非要到下龍灣“亮亮妞幽居”去痛快一回;張搏自己去就算了，非要把我和李杰也拽著跟他一塊去。我說我和李杰是不會去的，要去你就自己去吧。我在說這話的時候，把確信的眼光遞給了李杰;沒想到平時老實的李杰，不知也中了哪門子邪，不僅不去勸阻張搏，而且還反過來幫助張搏拉我跳火，氣得我把臉一下沉了下來。

我為什么不跟他們?nèi)ヌ鹉?原因是我從小就飽受了風(fēng)流爸爸造成的家庭變故之苦。由于我爸爸風(fēng)流是出了名的，他的壞名聲，無時不壓得我和媽媽喘不過氣來。同學(xué)們和我發(fā)生點小口角，他們就指著鼻子罵我是風(fēng)流小種;跟媽媽有過節(jié)的阿姨，媽媽前面走，后面就指手劃腳的說著風(fēng)涼話。媽媽承受不了這樣的遭遇，和爸爸離婚了。一個原本恩愛幸福的家，因爸爸的風(fēng)流給毀了。所以，我從記事的時候開始，就恨透了像爸爸這樣壞的男人。

張搏和李杰去風(fēng)流后，我閑得沒有事做，就隨便找了一本雜志看了起來。大概半小時過了，一個年紀(jì)約20來歲，長得青春靚麗，一副清純打扮的女服務(wù)員，提著一瓶開水走了進(jìn)來，甜甜地對我說，剛才是你打電話要我們送開水過來嗎?我說沒有啊。她正要轉(zhuǎn)身，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搖了一下開水瓶，還真是不多了。于是就跟她說，反正我的開水也所剩不多了，那就把開水放在我這里好了。我見她說話特別地溫柔好聽，我開玩笑說:“小姐，看上去你像是有文化的人，做服務(wù)員不是太委屈了嗎!”“大哥，像我們這種外來的鄉(xiāng)下妹子，在下龍灣這個人多活兒少的旅游城市，能找到一個工作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哪里還敢想其它喲?！薄奥牽谝?，你好像是廣西一帶的人是不是？”

“你不會也是廣西人吧？”

“你猜呢？”

有道是出村就是老鄉(xiāng)，何況還是在異國呢!北海、欽州鄰挨鄰，自然更多了幾分親熱。她說她叫韋琴玲，就叫她阿玲吧。阿玲很激動，索性買來瓜子、牛肉干等一大堆好吃的東西，非要款待我這個老鄉(xiāng)不可。盛情難卻，我和她就這樣邊吃邊聊了起來。不知怎么的，我全身感到有一種燥熱的難耐，強(qiáng)烈的欲望直沖我的腦門。這個時候，我壓根兒沒有意識到我中套了。為了防止燒昏頭了控制不住自己，我謊稱身體有些不舒服，示意她離開。她似乎也我看出我的不對勁，欠身就準(zhǔn)備出門。就在她欠身的時候，她胸前的兩顆扣子不知怎么就掉了，深深的乳溝，上下起伏的乳房，一下子裸露在我的眼前，剛才還算理智的我，這下被欲望徹底給燒糊了……這時三個長滿落腮胡的男的，不知哪個時候鉆了進(jìn)來，不容分說把我從床上拽起來，命令我和他們一塊到警察局去。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我全身像篩糠一樣，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是高個頭的警察會辦案，還是見我嚇成這個可憐樣子，他和兩個警察耳語幾句后說，看你這個樣子是初犯，就不拘留了，每人罰款170萬越盾。你有沒有意見?我哪里還敢說有意見。阿玲因為沒有錢交，被他們帶走了。嚇癱在地上的我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硬撐著身子，把頭探出窗外一看，看到阿玲和警察慌慌張張?zhí)映鲑e館，我想大聲喊他們是假警察，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是真是假色情女開著中國餐館苦等我

發(fā)生了這種事情以后，盡管我臉上還強(qiáng)裝著鎮(zhèn)靜，還是像原來那樣保持著形象，但我心里卻已埋下了說不出的恐懼和擔(dān)心。一是怕感染上性病，二是怕同事知道了。這兩怕如同一塊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回國后的第5天，害怕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我的下身開始長滿了像水泡一樣的怪狀物，整個外陰癢得特別難受，沒有幾天，連排小便都感到困難。慘了，我肯定感染了性病，弄不好還是要命的艾滋病。為了不讓媽媽看出我和原來有什么不同，不讓同事看出我因此的行為變化，我強(qiáng)打著精神，像沒事一樣和他們說說笑笑，但是每到雙休，我就悄悄跑到外縣去看性病門診。不知道是我感染的性病不嚴(yán)重，還是我的抗病能力強(qiáng)，沒有3個月，我的淋病被治好了。事情總算又平靜了下來。好不容易4個月過去了，就在我對這種羞臉的事情快要淡忘的時候，我卻陰差陽錯和色情女相遇。

2003年1月，我結(jié)束公事從越南回國，在車子快要通過讓我蒙辱的海防市的時候，先前隱隱作痛的腹部突然劇烈疼痛起來，沒有好一會，我就痛暈了過去。不想在此停留的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了海防市醫(yī)院的病床上。由于我患的是急性闌尾炎，及時手術(shù)后，就沒有大礙了，但也還要在醫(yī)院住上7天，等拆線以后才能出院。

術(shù)后第一天，由于傷口灼痛，每移一步都冒汗，沒有人護(hù)理的我，很渴望有一個病友住進(jìn)來，心里這樣想，下午果真就有一個病友住了進(jìn)來?？墒?，我萬萬想不到，護(hù)理病友的人，居然是7個月前害我的色情女阿玲。

在我認(rèn)出她的那一刻，她幾乎同時也認(rèn)出我來了，她打了一個寒顫，表情復(fù)雜得把頭勾得低低的，等了好一會兒，她把似有千斤重的頭慢慢抬起來，碰到我那快要噴出血來的恐怖的眼神，先是有說不出的緊張，爾后慢慢由緊張變成了一種驚喜:“你來了，來了——”憤怒的我懵懂了!?心里隱約有一種被她眼前的可憐剌痛的感覺，可瞬間又懷疑了，認(rèn)為她是怕我做出什么來，才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對這樣一個毒婦，我想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但由于我術(shù)后才第一天，想出院不可能，想換病房又找不到能說服醫(yī)生的理由，沒有辦法，我只好如坐針氈地熬完7天。沒想到，她每次打飯的時候，都給我要了一份回來;點滴快完了，我還沒有按鈴，她就提前把護(hù)士叫了過來;沒有開水了，她不聲不響地去給我灌滿。一句話，她像護(hù)理她媽媽一樣護(hù)理我。盡管我每次沒好氣冷言對她，但她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那樣護(hù)理我。慢慢地我對她有些好感，自覺和不自覺地接受了她的護(hù)理。

在我快出院的第二天，我忍不住地問她，你這樣做到底想說明什么?她噙滿眼淚，在不斷抽泣聲中這樣對我說:她不是懶惰而靠賣淫來維生的女人，而是迫于家庭的原因才……她的媽媽因檢查患有一種名叫肌缺損癥的病，醫(yī)生說如果不對缺損進(jìn)行手術(shù)修補(bǔ)，媽媽可能最多能活一年。

我愛我的媽媽，我想救我的媽媽，但我卻沒有一點辦法。爸爸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漁民，要喊他去湊四千多萬的錢(指越南幣)來給媽媽治病，他也沒有辦法。難道就這樣讓媽媽等死嗎?讀大學(xué)的我努力地去掙錢、借錢，但半個學(xué)期下來，所借到、掙到的錢加起來還不夠治病的零頭，而媽媽的病情卻沒有因為湊不到錢而留點情面，而是一個勁地加重?？吹讲会t(yī)治就要走的媽媽，我急哭了，不得不瞞著父母，中止了大學(xué)的學(xué)習(xí)，到經(jīng)濟(jì)較好的胡志明市去打工，不管適不適合女人干的，只要自己扛得動，拉得走，她都拼命去干，一天下來，她幾乎沒有休息過。就在她拼命掙錢的第二個月，爸爸因為媽媽的病情惡化著急上吊自殺了。爸爸走了，死神猖狂地又向媽媽追來，眼看媽媽一天明顯不如一天……

被逼到絕境的她，不得不走她最不想走，但又不能不走的“賣尊嚴(yán)救母”的路了。由于她人長得漂亮，很是讓好色男人看好，所以上她賬的顧客特別多。按說顧客多，進(jìn)賬也應(yīng)該多才對，可她透支干了8個月下來，距離四千多萬(越盾)還是差五百多萬，不由地抽了一口涼氣。為了在最后的1個月能掙到五百萬，我冒死把目標(biāo)鎖向外國人……母親得救了。

事后，我越想越感到內(nèi)疚。隨著時間的后移，這種內(nèi)疚不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幾乎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2002年11月，壓根兒沒有想到會發(fā)財?shù)奈遥尤辉诤７朗械囊淮蚊勚兄辛祟^獎，得了三千四百萬越盾。雖然中了大獎，但完全沒有中大獎后的高興，而是拿著錢苦澀地笑了一笑——錢啊，你干嘛現(xiàn)在才來呀!為了減輕因內(nèi)疚帶給自己的折磨，我做了一個人們無法理解的決定，利用這些錢在海防市開一家中國餐館，并把它取名為“中國廣味餐館”，希望通過餐館這個名字，把幾乎沒有希望的你等來，把訛詐你的錢還給你。這樣的一天能出現(xiàn)嗎?我自己都不信，但我還是固執(zhí)地這樣做了。沒想到，今天……

愛就是愛為何非要說出理由

阿玲在給我講述了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反反復(fù)復(fù)地這樣問自己，這種事情可能嗎?當(dāng)阿玲把等于1000元人民幣的厚厚一沓越盾交給我時，我不客氣地把錢揣進(jìn)衣兜，用余光不斷看她的表情變化，幾分鐘后我似乎相信了，于是，我又把錢如數(shù)又還給了她，出院時彼此留下了QQ和手機(jī)號碼。

想不到隨便留下的QQ和手機(jī)，后來竟然引爆了我們之間跨國的愛情。在我回國后的第五天，我意想不到接到阿玲發(fā)來的一條短信，問我晚上有沒有時間，想和我在QQ上見。說老實話，我也想多角度去了解她，自然沒有反對。開始我和她聊只是對她更多的好奇，沒有別的什么，但隨著聊天時間的增多，我慢慢發(fā)現(xiàn)她原本是一個很清純很有前途的女孩?？赡芪覀兞牡蒙跏峭毒壈?，不知不覺中，我把好奇變成了同情，爾后把同情變成了一種愛。

2003年3月的一天，當(dāng)我通過短信和QQ向她表達(dá)愛意時，她似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拒絕了。阿玲說:我們做個網(wǎng)友還可以，說到愛簡直是種錯誤，特別像我這種高智商，前途看好的人，更是一種不該犯的錯誤。阿玲的拒絕我沒有感到意外，我還是一如既往和她交流，讓她在感覺中拆除阻擋我們愛情發(fā)展的那堵墻。3個月后，也許我的真誠打動了她，她同意了?？墒?，當(dāng)愛情燃燒到沸點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從網(wǎng)上從電話里消失了。1個月過去了，2個月又過去了，還是這樣。我納悶了，難道我又中了她的另類色情圈套?我決意想弄個明白。于是，我第三次踏上了去越南下龍灣的路。

當(dāng)我頗費周折找到她的家時，映入我眼前的一幕，讓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幾個月前還是漂漂亮亮的她，如今已癱瘓在床上，我的心碎了，同時也矛盾了。她癱瘓了，往后每天都將與床為伴，如再維系這樣的愛情，結(jié)果是什么呢?不用問，心里都有答案。她是怎么癱瘓的呢?我這個疑問還沒有問出口的時候，她的母親告訴我，她也弄不懂阿玲是怎么癱瘓的，阿玲癱瘓以后，到過多家醫(yī)院去治過，但似乎越治越嚴(yán)重，而且始終沒有查出病因來，后來干脆被那可怕的治療費嚇回來了。阿玲緊緊拉著我的手，噙滿眼淚地對我說:“禮松，你不要再猶豫了，也不要對我解釋什么，你能這樣從中國來看我，我知足了?！蔽易叩臅r候，我留下一句“等我消息”這樣模棱兩可的話回國了。

回國后，我矛盾過，但最后我還是選擇了將愛情進(jìn)行到底。至于我為什么要這樣做，我自己也說不出來。當(dāng)我把決定告訴阿玲時，阿玲就失聲痛哭起來:“禮松啊，這種事情不是兒戲，不是三天兩天就能過去的事情，你千萬不要糊涂啊! 再怎么說我也不會答應(yīng)?！痹瓉砦疫@樣想，如果通過我在中國給她寄藥，等她的病治好些的時候，我再跟母親商量婚姻的事情。但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看到一點兒好轉(zhuǎn)或減輕的跡象。不能再這樣無限期等下去了。我鼓起勇氣把想法告訴母親，氣得母親掄起巴掌就打下來，罵我讀書讀昏頭了，以不容商量的語氣對我說，如果我要堅持這樁婚姻，除非把她給殺了，否則，休想!媽媽不能殺，阿玲我又放不下。在痛苦中煎熬的我，短短幾個月，體重從原來的70公斤一下子瘦到50公斤不到。俗話說，兒女是母親的心頭肉，本來就善良的母親心軟了，只好任我去了。

9月下旬，當(dāng)我把消息告訴阿玲時，阿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幾次問我是不是瘋了。我說我沒有瘋，請你相信我。電話傳來了阿玲嚶嚶的哭泣聲。1個月后，我和阿玲在輪椅上舉行了婚禮。舉行婚禮那天，下龍灣鎮(zhèn)的書記來了，她們的村長來了，海防市的媒體來了，村里的小學(xué)生來了。

原來我想最多算是一種悲壯的婚姻，令人遺憾的婚姻，或者人們困惑的婚姻，但沒有想到它成了另一種婚姻——情動中越兩國的婚姻?；楹?，為了方便照顧阿玲，我辭去國內(nèi)看好的工作，毅然從中國來到越南，我當(dāng)起了漁郎……

也許是真情能讓病魔卻步。2004年1月，我?guī)О⒘峄貜V西醫(yī)科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檢查，查出了癱瘓的原因，原來是神經(jīng)膠質(zhì)瘤。經(jīng)過手術(shù)治療后，效果非常好，現(xiàn)在阿玲可以下地慢慢活動了。（因為大家可以理解的原因，本文人名均用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