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袖

凱悅旋轉(zhuǎn)西餐廳。手握一杯紅酒，他靜靜地坐在她對面，如水的音樂中燭光搖曳，影影綽綽地，映射著他此刻愉悅的心境。這是個多么美麗的女子，聰明、美麗、靈性，最重要的是他們相愛。盡管，他已結(jié)婚多年，但他對她說，我愛你，你是我的紅顏。

紅顏，多么曖昧而純粹的稱呼，他只一說出口，她的心便被他收服了。

是的，紅顏。他需要一個紅顏，那個他身后的女人，早已紅顏退盡，最關(guān)鍵的，是他覺得他們不再有共同語言。她總是守著那個家，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是美院的才女，心甘情愿地做起了主婦。那支曾經(jīng)展現(xiàn)她才華的畫筆，已不知扔到了哪個角落，蓋了滿身的灰塵。

常常地，他看著她默默無語地收拾著家照顧著孩子，止不住嘆息。他可以容忍一個簡單的女子，卻不能容忍一顆麻木的心。他是那種需要精神慰藉的人，既然她不能給，他就只好到別處去找。

他依然和一個一個紅顏相愛著，用身體也用心靈。更多時候，她喜歡那種才情橫溢的女子，她們的智慧讓他感到充實。

很多年過去了，花開了花謝了，女兒也長大了上大學(xué)了，他的青絲也生出了幾縷華發(fā)。他漸漸有些力不從心，那些他看上的女子，不再肯做他的紅顏。紅顏白發(fā)，不過只是一個童話。他的心開始有些空落。而她，卻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做飯、收拾屋子、張羅女兒的人生大事……她的臉上，總是浮著淺淺的微笑，恬靜美好。

又過去了很多年，她終于如愿在他之前離世了。她去時亦是安靜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他忽然覺得有愧，這一生她為他付出太多，而他卻顯無情。他給她舉辦了一個濃重的葬禮，算是對他的愧疚。

周年忌日，他來到墓地，卻看到一大束火紅的玫瑰，他細細數(shù)了一遍，竟有九十九朵。花束旁是一封信：雖然此生無緣，但你卻是我的知己，想念生生世世。落款是兩個字：心愛。

原來，她亦是某個人苦心思念的紅顏，原來，他以為的她的蒼白，不過是歲月流逝中無情的沖刷，他沒有把這份感情清洗，情感便結(jié)了死痂，再無生機。

有時候最無情的，不是歲月，而是歲月里一顆無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