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 道
1
我是小語,陳小語,一個每天坐45路車為生存來回奔波的女人。我每天坐一個小時的車,亡命地工作8小時后回到自己的小屋,上演一個人的激情釋放。
我不快樂很久了,但我想讓自己快樂一點,剛好我看見了一種快樂,在一本雜志上有一篇文章,它把魚水之歡稱為沸騰的快樂,是愛的終點。
我的心有一點點的動,仿佛有只蟲子在心的某個部位緩慢爬行,既然我的心不再快樂,我至少應(yīng)該讓我的身體快樂一點。但我一直體會不到那種快樂,即使我的欲望隨之漸漸的膨脹,像很多條分支的河流,蓄滿了水,只需一個出口就可匯流成海洋,但我對自己的身體無能為力,我始終找不到那個出口。
這座城市對我來說是陌生的,除了擁擠的人群,堵塞的車輛和飛得很低的飛機,我對它一無所知。我的家鄉(xiāng)離這里很遠,遠得只能用回憶,用思念去丈量。但我還是毅然離開了,辭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把自己扔在這座繁華的鋼鐵叢林里獨自療傷。
在這座城市里我遇見一個男人,在那輛45路車上,恰巧的,他也在,不早也不晚,同一時間上車,同一時間下車。偶爾坐在一起,他問我名字,我說小語,陳小語。偶爾逢著周末,他也會邀我一起吃頓飯或看一場電影。到第一個年末,他很自然的喊我的名字,他說,小語,我們住一起吧?
其實我并不清楚他當時的意思,我清楚的只是自己的寂寞,就像懸浮在空氣里的塵埃,觸手可及。在流光溢彩的繁華里,我只看見自己每經(jīng)過一個陳列商品的櫥窗里形單影只的樣子,我很自然地答應(yīng)了他,讓他牽我的手,把我牽到一個小小的單元房間里。
我想有個伴,這個伴就是他,蘇寒。
2
蘇寒的手在我的身體上游走,像風(fēng)撩起細碎的發(fā),微癢。我看著蘇寒的眼睛,他眼窩深陷的地方有一種光在慢慢的亮,我說,蘇寒,你停。蘇寒無奈地嘆息,把手縮了回去。我轉(zhuǎn)過背,漸漸入夢。夢里,我呢喃,那個男人有一張好看的臉,我愜意地閉上眼睛,等待沸騰的快樂洶涌、澎湃。
蘇寒每天都會早起,買兩份早點放在桌上,叫醒我。我總是賴在床上不起,我說,蘇寒我好累,你要能養(yǎng)著我,那多好。蘇寒拍拍我的臉,他說,小語,總有一天什么都會有的。
蘇寒個子很高,人很消瘦,眼窩深陷,但蘇寒的手很有力,而那種力量是我不能戰(zhàn)勝的。蘇寒就是在某一天把兩張床拼在一起,用力地抱起掙扎中的我,一字一句地說,小語,今天我們正式在一起。
那天我們喝了酒,說了些酒話,我說,蘇寒,謝謝你,你是我寂寞時候惟一的伴。蘇寒卻告訴我他要陪我一生的寂寞。
那以后,我習(xí)慣了蘇寒的懷抱,也習(xí)慣了蘇寒瘦弱的指頭在我身體上滑過,像一首歌曲華麗而輕緩的前奏,背后隱藏著的旋律可能就像海潮,此起彼伏。但我始終把蘇寒的手極好地控制著,我可以讓那雙手撫摸,溫柔地,粗野地,但我總是在還有一絲理智時讓他停止,就像一段音樂里的休止符。那是一個斷點,要想繼續(xù),我必須徹底忘記子杰,那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3
子杰,我的子杰,我的愛,我的憂傷。
認識子杰的時候,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在家鄉(xiāng)的一家廣告公司做策劃,子杰是我的第一個客戶。當我推開子杰辦公室的門,陽光奔跑著涌進去,我看見一個男人在陽光下閃爍,我想不到用什么樣的詞來形容子杰,就用了閃爍,因為我的頭是昏沉的,我的眼睛是癡迷的,我的狀態(tài)只能讓他閃爍。
子杰給了我看見過的最好看的微笑,那微笑掛在他俊美的臉上,頓時讓我城池陷落。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好看的男人,但我知道,我喜歡子杰,喜歡這個閃爍著的男人。
第一眼,我就知道了。許久我從恍惚中清醒,我說明來意,子杰說下次,我要了他的名片,退了出來。關(guān)門的剎那,我跌倒在一個男人的懷里,我來不及拾起落在地上本該給子杰的我的一張名片,慌張地對那個男人說了句對不起。跑掉了。
三天后,我約了子杰,我穿碎花的裙,化淡淡的妝,我想美麗,無比的美麗,在子杰面前。我看見子杰的眸子里火苗在一簇簇地燃燒,烤紅了我的臉。子杰把我的手放在他潮濕的掌心里,我幸福得無與倫比。子杰看著我的眼睛說,跟我回家,我順從地點頭,把頭低到塵埃里。
在子杰的床上,我告訴子杰,我是小語,我的名字叫陳小語。子杰微笑著看我,點點頭,接著一下又一下地沖,我咬著牙,疼痛的汗水浸濕了碎花的床單。
我在子杰的懷里滿足地睡去,卻被子杰叫醒,他說,小語,這是你的初夜?子杰驚訝的目光透著陣陣寒氣。我不知所措地點頭,子杰說,小語,我給不了你什么,責(zé)任或者愛情,子杰拿起那張合同在上面瀟灑地寫下三個字:肖子杰。我接過那張單子,微笑著撕毀,即使尊嚴被人踏在腳下蹂躪,我也要拾起最后的殘骸,保持一種優(yōu)雅的姿勢,因為我是小語,陳小語,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我冷靜地穿衣,我說,再見,子杰。
后來我常常遇見子杰,他身邊總有不一樣的女人,在我遇見他和他的第十二個女人的時候,我走過去握子杰的手。我說,我是小語,我的名字叫陳小語,一個惟一愛你的女人。我的手從他掌心脫離后的10分鐘,我站在路邊大聲地哭。第三天,我登上飛機,去另一個城市尋找一種可以讓自己溫暖的方式。
4
蘇寒的手弄疼了我,只因我在他的撫摸下喊了子杰的名字。他用力地握著我身體凸出的地方,狠狠地說,小語,我究竟有沒有住進你心里?他的眼睛閃現(xiàn)著綠光,象夜里的貓,揮動尖銳的爪子,但我不怕,那里沒有寒氣,我只怕子杰,那是一道傷疤,暗藏著恥辱。
我驕傲地昂著頭不說話,到后來竟笑出聲來。蘇寒的手更用力了,我掙扎著要他放手,他卻把唇蓋過來,蓋在我的唇上,頸上,向下,一直向下。我的身體漸漸地柔軟,骨頭好像不見了,我跟著蘇寒一起喘息,一起掙扎,但最后我卻停下了。
我說,蘇寒,停止,我告訴你一個故事。我把子杰說了出來,我的傷疤一層一層地被剝開,汩汩的鮮血開始外涌。我說,我不是處女,我的初夜寫著恥辱。蘇寒低著頭不出聲了,許久他才抬起頭,把我緊緊地摟在懷里。
小語,小語。他在我耳邊低吟,他把我的頭靠在他的懷里,我聽見他有力的心跳,我聽見他說,小語,你聽,你聽蘇寒的心在說愛你。我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睛澀澀的疼。我把頭埋在蘇寒的胸膛里,有一滴水落在我的背脊上,我知道那是蘇寒的。
我抬頭,我微笑,我的嘴角成一條彎曲的弧線,仿佛是把彎弓,話如利箭射出,刺傷的不僅是蘇寒,還有我自己。我說,可是我愛子杰,從沒停止。
5
蘇寒消失了,在話如利箭射出之后。我開始恢復(fù)寂寞,依然每天坐一個小時的車,然后亡命地工作8小時后回到曾經(jīng)屬于我和蘇寒的房子里,不,準確地說是蘇寒的房子里上演一個人的激情游戲。
我又開始做夢,一個接一個的迷幻離奇的夢,沒有完整的情節(jié),只是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進入,沖擊,喘息,疼痛。
醒來的時候,我的臉色蒼白,我的手習(xí)慣性的去尋找一種依附,像迷路的孩子期待著有人能指引方向,但我觸及到的只是一些破碎的空氣和冰冷的寂寞,那時候我會想起蘇寒,心會有繩索牽扯著的疼,我再也無法入眠,披一件純白的衣,燃一根煙,站立陽臺看昏暗的街燈一盞盞熄滅,天漸漸地亮起來。
慢慢地我開始厭倦了這樣的節(jié)律,蘇寒消失后的第十天,我開始出入任何曖昧的場合,穿低胸的衣,涂青紫的眼影,抹最暗的口紅,我和任何可以曖昧的男人說話,我給他們說一些細節(jié),說一些性愛的細節(jié),然后放肆地大笑,豐滿的胸一起一伏。當男人蠢蠢欲動時,我收住笑臉俯身貼近他們的耳朵說話,小語愛子杰,小語是那么愛子杰。說完,男人都會落荒而逃。但我有一天遇見了不逃的,只遇見一個,他的背影消瘦,他的鎖骨突出,他的眼窩深陷,他還是蘇寒,只能是蘇寒。
蘇寒把我背了回去,我在他的背上掙扎,我說,小語愛子杰,小語那么愛子杰。
我褪去了我的衣,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我說,來吧,到我身體里。蘇寒一直不說話,低頭撿衣,一件一件地拾起,像拾起杯子落地后的碎片。他說,小語,別折磨自己。他的眼窩里的光漸漸的暗淡下來,像最后熄滅的一盞街燈,我沉沉地睡去。
醒來,我看不見蘇寒,只看見枕邊的一封信靜靜的躺著,蒼白的信封里是張幽藍的紙,上面是些似乎浸了水一樣模糊的字跡:
小語,我走了,回我的城市里,那里有我的初戀,我愛的女子。
遇見她的時候,我去一個公司辦事,陽光很好,剛好照耀在她的臉上,她在我的懷里對我說,對不起。她跑的時候,掉了東西,被我拾起, 我記下她的電話,可是等我撥通的時候,只有一個電話錄音響起,她說,她是個很不快樂的人,現(xiàn)在在某座城市里流浪,45路車是她寂寞的載體,載著她的寂寞在城市里穿行。她讓我心痛了,我想她快樂點,再快樂點,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們都是固執(zhí)的人,那么殘酷地傷害自己。
我走了,小語,但我還幻想奇跡。只是,這個奇跡會出現(xiàn)嗎?
一張名片掉出來,上面寫著:陳小語。下面用筆寫著一行整潔的小字:9月8日,蘇寒愛上陳小語。
6
蘇寒的手溫柔地掠過我的身體,像羽毛拂臉,我伸出手,繞著蘇寒的頸,我說,我回來了,我是小語,陳小語,蘇寒的小語。我看見蘇寒眼窩里水樣的光在閃亮,我看見小語的影子在蘇寒的眸子里跳躍,快樂無比。我聽見小語的名字在蘇寒急促的喘息里顫抖,幸福無比。
蘇寒的齒熱烈地吮著我的唇,我的身體開始膨脹,蘇寒一波接一波地涌過我的身體,沸騰的快樂剎那綻放如花。猶如煮沸的水,99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