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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的露水灣

2004-04-29 00:44:03
滇池 2004年6期
關(guān)鍵詞:七哥吊橋涼粉

黎 泉

誰家阿妹生得標(biāo),

胸前拴條花圍腰。

何時解開圍腰帶,

露出兩砣太陽包?

——金沙江民謠

露水灣是出美女的地方。

露水灣是金沙江畔的一個偏僻小鎮(zhèn),分老街和新街,中間一座吊橋相連。老街在江右岸,一色的木質(zhì)吊腳樓,青石板路面,公路就擦著街前穿過。因此人煙稠密,街衢縱橫交錯,商鋪鱗次櫛比,極熱鬧。新街在江左岸,一水的沙灰水泥建筑,且正在修建,一條街就像個灰頭鼠腦的建筑工地。人們祖祖輩輩住慣了老街,都不耐煩搬去,因此眼下尚十分冷清。

老街守著公路,南來北往的人多,因此小吃鋪就多。涼粉、米線、餌絲、面條、包子、豆花、油糕、馓子、米粑……一街海排了去。要是倒退幾十年,露水灣那才真是窮得淌水——灣里百來畝雞零狗碎的貧瘠灘地,除了瘋長窮根和無邊的寂寞外,屙屎都不生蛆。鎮(zhèn)上幾十戶人家,整日盯住江灘大大小小赭黑斑駁的臥牛石,余悸未消地瑟縮在獵獵江風(fēng)里發(fā)癡。那時有啥好吃的?除了包谷就是洋芋,好不容易做夢打個牙祭,也是恨不能將水鬼也逮來殺吃了。

說來也怪,生活在如此的兇山惡水,美女竟層出不窮,人們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公平造化。露水灣的姑娘媳婦,喝的是山泉江流,吃的是包谷洋芋,卻人人出落得明目皓齒、高胸大臀,膚色微黑中隱隱洇出幾抹嫩紅。走在村中,美目盼兮,巧笑脆兮,下得灘來,瘋也瘋得,做也做得,一個個煞是豐潤窈窕,樸拙健美,又爽朗又大方,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超凡脫俗的天然神韻。

不過,這都是早些年辰的事了。這幾年,露水灣的女子們遠嫁的遠嫁,進城打工、當(dāng)保姆的也一去不復(fù)返,更有甚者,省城一個娛樂城的老總,不知從哪里聽說這兒是個美人窩子,派了幾潑人下來,蓖子般將露水灣梳了個遍,硬是將好看一點的女子統(tǒng)統(tǒng)帶走了……

不知什么時候,新街的街口新開了一家“美美涼粉店”。據(jù)說開張那天,小車停了一壩,縣里鄉(xiāng)里鎮(zhèn)上的頭頭腦腦、有臉面有身份的人物、有錢有勢的角色都來捧場,把一向平靜的露水灣給“鎮(zhèn)”呆了。

這“鎮(zhèn)”有兩個意思:一是這家涼粉味道極好,二是女老板生得特別靚。

女老板姓楊,叫美美——名字就讓人浮想聯(lián)翩。

老街的街坊們?nèi)Z動了,扶老攜幼都去看。

說是涼粉店,其實是風(fēng)味小吃雅座,裝修也頗為氣派:店為兩層小樓,樓上住人,樓下是寬敞潔凈的兩個通間;走廊旁有廁所,男左女右,像城里的酒樓一樣,寫著“W·C”,當(dāng)然也分別貼上兩個男女小人;厚厚的門窗大玻璃上,幾排花紅柳綠的及時貼剪的藝術(shù)字排列有序;灶臺敞亮清爽潔凈,全用雪白的瓷磚貼成;桌椅是色澤華貴的紅木,桌上不僅置放著大大小小的各種佐料瓶、整潔干凈的筷筒,還居然玩起城里人的洋格,置放上一瓶盛開的鮮花;門楣上方,一塊巨大的匾額上,“美美涼粉店”五個金紅大字赫然矗立,燦燦奪目。

總之,這個涼粉店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潔凈清爽,亮麗典雅,處處透出一股鶴立雞群的高貴氣息。相比之下,老街上那些油膩晦暗的涼粉棚,則就如顫著奶子滿街亂瞅的邋遢婆娘一樣,讓人一看就飽了。

在“美美涼粉店”的大幅招牌下,一個個子高挑、豐盈靚麗的年輕女子滿臉堆笑,神彩飛揚地迎接大伙的到來。

男人們女人們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滾來滾去。

男人熾熱的目光如火,女人挑剔的眼神似冰。

對大伙的“十萬個為什么”,她一概笑而不答。她圍著條碎花圍腰,高高挽起袖口,露出兩截瑩白如玉的手臂,眼波靈動,溢滿笑意:坐嘛!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各位鄉(xiāng)親,都進來坐呀!來來來,都嘗嘗我做的涼粉……

她一邊說,一邊用亮亮的眼睛和人們打招呼,還一邊變戲法似地,將一碟碟澆好佐料的涼粉遞到人們手上。

涼粉都這么爽,要是做桌席,不曉得要好吃成啥樣?人們說。

連縣長都夸你手藝巧哩!啥時讓我們也嘗嘗鮮?……一個男人擠擠眼,說。

大伙全曖昧地笑了。

她也笑了,不急也不惱,一語雙關(guān)道:這位大哥好胃口!不怕吃了噎著?

男人開始登鼻子上臉:男子漢嘛,吃得才干得……只要你情愿,我就敢吃。

她看定他,仍然笑嘻嘻的:做席可以,只要你出得起價。

男人訕笑著,不吱聲了。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沒錢沒勢當(dāng)然就沒資格沒福份品嘗。嘴巴子干癮沒過到反而引火燒了自身,他不敢再自找沒趣。

她這才莞爾一笑:對不起呵,大哥!你看嘛,我這兒人手實在太少……

一句話提醒了大伙。街坊們往灶間一瞅,只見一個高大健壯的小伙子,低頭在灶臺上忙碌著。

他是……想“嘗鮮”的男人又問。

噢,他叫水壁子……

水壁子?水壁子不就是金沙江中的一種魚嗎!……大伙更笑了:水壁子!好古怪的名字……

這時,水壁子忽把頭一抬,好亮好黑好陰沉的一雙眼睛!凌厲如鷹的目光只一掃,想“嘗鮮”的男人感到臉皮忽被利爪狠狠抓了一把,頓時就火辣辣地疼。

一屋的人,全都沉默了。

這個妹子不簡單!大伙都這么說。

能在新街最好的地段開那么個豪華店鋪的人,絕對有來歷。然而,誰都不知道她的來歷是什么。當(dāng)然,鎮(zhèn)上有幾人是曉得她的來歷的,但都諱莫如深,一點口風(fēng)不露,問緊了,便笑:你小狗日的想吃天鵝肉么?小心嚼了舌頭!……

這就更增添了她的神秘感。

開張后一連好些天,“美美涼粉店”的生意十分清淡。鎮(zhèn)上的飲食男女們?nèi)及幢粍?,都不想去惹閑事,更不愿招來閑話。

不過,這并不妨礙一些人有事無事都裝做有事的樣子,心中七上八下又躡手躡足地梭向新街,過了吊橋到街口,目不斜視的眼珠子忽一轉(zhuǎn),一切風(fēng)景便盡收眼底。哈,既滿足了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又超脫地置身是非界外。

“偵察兵”們(多為中年以上婦女)悄悄忙活了好些天,大失所望:咦,不神嘛!因為她們發(fā)現(xiàn)去湊熱鬧的不多的食客中,除了鎮(zhèn)上那群吐泡口水都要圍一堆的青皮后生和幾個老倌外,幾乎就沒有什么外人了。她呢,似乎對生意的淡旺一點也不在乎,總是靠在門枋上,消消閑閑地嗑著瓜子,目光悠悠忽忽的,怔怔地瞅著迷蒙的遠山,半晌,又轉(zhuǎn)過來盯住橋下悠悠流淌的大江。

到是那些平時飛天神王、狗往身邊經(jīng)過都想撲上去咬幾嘴的搗蛋后生們,發(fā)了大煙癮似地,飽餓都去整兩碗。一進涼粉店又全都乖得很,一個個都穿得板板扎扎,有的胸前還別支炭素筆,斯文得像些大學(xué)生。悄無聲息坐下來,賊呵呵的眼珠子卻不老實,讓人一看就曉得是吃著碗里想著鍋里的嫩貨。

而那位面相兇惡、目光陰狠的伙計水壁子(鬼才曉得他是不是伙計!但他們不是兩口子卻是可以肯定的。天一黑鋪子就早早關(guān)了門,樓上雖說有兩間房,但孤男寡女天天守在一起,哪個說得清楚),“偵察兵”們發(fā)現(xiàn),其實水壁子這人還是很純善的,就是話極少。鋪子里的活,絕大部分都是他包了,成天就只是埋頭苦做,又力氣大得驚人,一個人頂?shù)蒙蠋讉€。有時他到老街采購東西,遇到老人過橋或是婦女推車上坡,總是默默過去攙一攙,推一把,又默默走開了。

新鮮感慢慢過去,人們這才覺得,這段時間,自己是不是過于無聊了?于是紛紛收心斂神,各自忙自家的營生。

這天上午,一輛白色的寶馬轎車悄悄開到露水灣。

白色的寶馬悄悄在老街的街口停下,從車上悄悄走下一個高大的漢子,儒雅清俊,舉止不凡。他默默下了車,誰也沒理,啥也不看,就這么徑直悄悄上了吊橋,又悄悄來到“美美涼粉店”的店門前。

當(dāng)時,美美正靠在門枋上嗑瓜子,目光幽幽地盯住橋下澎湃的江濤。上午的陽光金晃晃地,把她窈窕秀美的剪影貼在湍急的江面上。

她一抬頭……忽地,渾身一顫,手中的瓜子抖落一地。

四目相望。

美美漂亮的大眼睛里溢滿淚水。

高大英俊的漢子眼里顫動著……顫動著什么,鎮(zhèn)上的人咋個說得清!

美美像打擺子那樣哆嗦起來……一咬牙,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使勁撐起抖淋殼顫的身子,扭身搖搖晃晃進了店。

漢子依然站著,像截木樁。

一會兒,門簾一掀,水壁子赤著膊,叉著腰,像只熊一樣走出店門。

水壁子兇著臉,穩(wěn)穩(wěn)篤篤來到漢子面前。陽光下,水壁子一身的腱子肉,猶如一群老鼠在油黑的皮膚下颼颼亂竄。

爬開!……話極少的水壁子,從牙縫里狠狠擠出兩個字。

漢子慢慢低下了頭:兄弟!……

你爬不爬?水壁子的眼里像要冒火:皮子又癢了么?

漢子目光閃了閃:我曉得你心里不好受……

水壁子大吼一聲,揮臂一拳,將漢子打翻在地。

漢子慢慢爬起來,一臉的血。

沒待他站穩(wěn),水壁子飛起一腳,漢子再次倒地。

漢子又使勁撐起身子。

你狗日的咋不還手?你還是不是男子漢?……水壁子大怒,飛步上前,正要再打,美美忽沖出店門,大嚷:水壁子!……

水壁子緩緩回過頭,狠狠盯了美美一眼,一跺腳,扭身回店。

整個過程極短,最多就五六分鐘。

當(dāng)一位“偵察兵”把這個消息帶到老街時,大伙都像打了一針興奮劑,平靜的露水灣頓時就躁動起來了。

待街坊們趕往“美美涼粉店”時,漢子正一瘸一拐地往吊橋那邊走來。

在眾人驚駭?shù)哪抗庵?,遍體鱗傷的漢子一臉是血,卻面帶微笑,硬撐著從人們的面前走過。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哎呀,你這是咋個了?傷成這樣!

大伙全圍了上去,七嘴八舌道:是哪個爛賊,下手這么狠!……腦殼都打破了,唷,還在淌血哩!……快去包扎一下,過了橋往右拐就有診所……

他擺擺手,笑道:不消,不消,就擦破了點皮。謝謝了。是我自已不小心摔了一跤,睡一覺就會好的……

街坊們都不吱聲了,默默看著他瘸過吊橋,上了轎車。

世上沒有永遠不透風(fēng)的墻。

“水壁子痛打美美男人”的各種版本在老街迅速傳揚開來后,露水灣的一位權(quán)威人士鄙夷地說:不可能!……這種事,咋個可能?

咋不可能哩,水壁子一拳加一腳,牛高馬大的一條漢子便滿地打滾……是背鍋的婆娘親眼望見的!

那種瘋婆娘的話,能信?那人冷笑了:敢打七哥的人,怕是還沒生出來!

一句話泄露了天機:美美的男人不是那個高大英俊的漢子,而是七哥!

爆炸性的最新消息傳開,人們驚詫得呆若木雞。

七哥這個名字,這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七哥是個礦老板,姓漆,大名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江畔上百里的大山叢中開著好幾個鉛鋅礦,據(jù)說資產(chǎn)過億,連沿江各縣的縣長都敬他三分。七哥為人低調(diào),躲在大山礦洞里深居簡出,凡是場面上拋頭露面的事情一概不干,但對當(dāng)?shù)馗改腹俚囊髤s是有求必應(yīng):筑路鋪橋,收容下崗職工,供養(yǎng)孤寡老人,贊助希望小學(xué)……而且出手闊綽,事后一律謝絕媒體揚名。

世上的事情就那么怪,越是不愿揚名的,就越是聲名如雷貫耳?!敖鹕辰吒纭笔腔钤谌藗兛诒械纳衩厝宋?。關(guān)于他的各種故事越傳越玄,有的說八個保鏢不離他左右,每個保鏢都使雙槍,鞍前馬后地效忠于他;有的說他身旁美女如云,個個都靚得令人心跳,隔幾天他就換一個……

對這一切,人們深信不疑。七哥是不是美美的丈夫,誰也說不清楚。但美美是七哥“身邊的女人”,應(yīng)該是無疑的了。權(quán)威人士的話,從來不是空穴來風(fēng)。

而這位被水壁子打得一身是血的漢子,他到底是誰?難道他吃了龍心虎肝豹子膽,敢來招惹七哥的女人?而把漢子打得滿地亂滾的水壁子,難道他也不曉得美美是七哥的女人么,他就不怕七哥把他給收拾了?

這里邊有大名堂。

老街的街坊們松弛的神經(jīng)又顫栗起來:狗日的,怕要出事……

十來天后,背鍋的婆娘又給大伙帶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怪事!嗨,那個挨水壁子痛打的男人,今天又來了!

街坊們緊張起來:什么?又來了!來報仇么?來了多少人?……

好像不是來報仇,就他一個,斯斯文文的,還是開著那輛高級轎車……你們不信去瞧嘛,現(xiàn)在,他正坐在店里吃涼粉哩……

大伙陰一個陽一個梭過吊橋趕去,果不其然,那位高大英俊的漢子正坐在店里吃涼粉。見大伙張望,他抬頭一笑,算是招呼了。

美美冷冷的,依然靠在門枋上嗑瓜子。

水壁子怪怪的,還是低著腦袋干活。

一會兒,漢子默默吃完,站起來沖大伙點點頭,從容地走上吊橋。

瞅著他高大的背影,大伙全像是在做夢:真他媽怪得瘋了……

然而,更怪的是,從那天以后,漢子天天都來:把寶馬悄悄開到老街的街口停下,徑直走上吊橋,又悄悄來到“美美涼粉店”坐下,然后默默吃涼粉,吃完默默出屋,上橋,默默鉆進那輛白色寶馬車,連喇叭也不鳴一聲,揚長而去。

街坊們膽戰(zhàn)心驚地等待著。

一天上午,一輛雅瑪哈摩托載著兩個打扮怪異的年輕人——一位板結(jié)成綹的長發(fā)飄飄,一位滿臉亂糟糟的大胡子——烏風(fēng)暴雨般沖進了露水灣。

兩人風(fēng)塵仆仆,卻興致很高。后來街坊們才曉得,他們是從省府、縣城到露水灣來兜風(fēng)散悶的詩人。長發(fā)是縣文化館的干事,一身又油又臟的牛仔服,大馬靴;大胡子來自省城,偏穿一件灰不啦嘰的土布對襟馬褂,燈籠褲,赤腳蹬一雙當(dāng)今山民都不耐煩穿的麻草鞋。

進了老街,雅瑪哈嘎然剎住,兩人灰頭土腦跳下車來,呸呸呸吐著撲面而來的粉塵,東張西望。大胡子眼睛發(fā)亮,大嚷:我操,真是不虛此行!金沙江大峽谷,金屋藏嬌呵!精彩!太精彩了!……長發(fā)笑道:咋樣,我沒哄你吧?你瞅瞅這吊腳樓民居,這水井,這黃狗,這石板路,這大青樹,這一樹的鳥鳴……他媽的,絕了!不是明清也是民國的感覺……

金沙江大峽谷水惡山雄,民風(fēng)刁悍,歷史上曾是出土匪的地方?,F(xiàn)在風(fēng)水變了,專出些神經(jīng)兮兮的詩人。神經(jīng)兮兮的詩人又邀來更神經(jīng)兮兮的詩人,自然就有了大都市俯瞰小地方的偉岸感覺,目光都從鼻尖上甩出去,所見景物便紛紛顫出幾分新鮮,幾分豪壯,還有幾分悲天憫人。

大胡子是第一次來,掏出相機一陣狂拍。長發(fā)笑他少見多怪:留點膠卷!留點膠卷!等一下我?guī)闳タ础澳戏疥懮辖z綢之路”,那才是真正精彩呢。青石板路上,馬蹄窩有半寸深!據(jù)說是馬可·波羅和徐俠客留下的,你拍得贏么……

兩人說說笑笑下了江灘,放好摩托車,又沿著“南方陸上絲綢之路”的石級爬上山,看了懸崖上的人懸棺,拍了青石板上深深的馬蹄印,在路邊的小飯館喝得醉熏熏的,下午時分才盡興而歸。

長發(fā)正搖搖晃晃將摩托開上公路,大胡子又嚷起來:吊橋!吊橋!……

長發(fā)便帶他去拍吊橋。

大胡子在橋上胡亂拍了幾張,意猶未盡,端著相機到處昏瞅。

忽然,他“啊”了一聲,放下相機,一下子愣住了。

長發(f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呆了。

橋頭拐彎的街口,新漆就的“美美涼粉店”的大幅招牌下,豐盈靚麗的美美正靠在店門邊,癡癡地看著橋下的江水。

好半天,大胡子才一聲贊嘆: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居然能見到如此尤物!

長發(fā)皺起眉頭:怪事……這地方我來過好幾次了,咋從來沒見過她?

大胡子舉起相機,將美美的倩影收為近景,一陣猛拍:宛若天人!真是宛若天人啊……

這兒有一首民謠,那才真是絕呢!長發(fā)看著橋頭的美美,一下來了勁,搖頭晃腦念道:誰家阿妹生得標(biāo)……

好!大胡子一拍手:不過打住,讓我來第二句——款款楊柳小蠻腰……

長發(fā)連連搖頭:不對,不對!“小蠻腰”,還“款款”?太文了嘛,酸得死人哩。民間的說法就要高明多了!聽我把它念完——誰家阿妹生得標(biāo),胸前拴條花圍腰。何時解開圍腰帶,露出兩砣太陽包?

太陽包?這兩砣東西竟叫太陽包!太妙了!大胡子連聲叫絕:虧他們想得出來!這世上的生命,哪個不是這兩包滋養(yǎng)出來的?真是萬物生長靠太陽呵!好詩好詩!聽了它,我們這些寫詩的,還有臉活下去么?干脆都跳江得了……

兩人興沖沖向涼粉店走去。

長發(fā)進店就嚷:老板,來兩碗涼粉!

美美冷冷地嗑著瓜子,連眼皮都不抬:對不起,賣完了。

大胡子瞅瞅店里,又將目光粘在美美身上:咦,他們不是還在吃么?

他們來得早。她瞟瞟大胡子胸前的相機。

大胡子笑嘻嘻的: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么,我們有緣嘛。

美美一扭身,不理他。

美美的冷傲和高貴,讓長發(fā)和大胡子頓生鼠輩仰望白雪公主的感覺。尤其是長發(fā),覺得他這個東道主在朋友面前很沒了面子,便惱火地一拍桌子:你會不會做生意?我們大老遠地慕名而來,怕我們不給錢么?

美美瞥了一眼遠處的江灘。江灘上,水壁子赤著膊在劈柴,陽光下,高舉的斧頭劃出一道道凜冽的銀光。

一位吃涼粉的老者笑了笑:兩位是外地來的吧?這兒的涼粉味道好,但每天只賣三十碗,多一碗都沒得?,F(xiàn)在已經(jīng)是后半晌了,明天請早吧。

大胡子畢竟是見過些世面的,雖然平時滿嘴葷話,但骨子里卻是個口頭革命派?,F(xiàn)在人也面對面見了,話也瘋瘋癲癲說了,沒個響應(yīng),再呆下去就很有些沒趣了,再說還要急著趕路,便扯扯長發(fā)的衣服:算算,走!

這時,店里進來一位高大英俊的漢子,從灶臺上徑自端起一碗涼粉,放張鈔票在桌上,坐下就吃。

長發(fā)一見,鬼火直綠,酒勁一下竄了上來。他猛地甩開大胡子的手:不是多一碗都沒得了么?咋又有了?!不行,這碗涼粉,老子今天吃定了!

老者吃完要出門,偏又多了一句嘴:你們不曉得,這是專門為他留的……

長發(fā)脖一擰,山里人的犟脾氣上來了,沖美美吼道:留?留你媽個頭呀!他給的是錢,未必我給的不是錢?你是見他長得帥,就想思春了么?

美美冷冷地看著他:想耍流氓是不是?

啊,你,你罵人!

罵你是輕的。我問你,是哪個同意你們拍照的?

原來偷拍被她發(fā)現(xiàn)了。大胡子一怔,嘿嘿笑起來:喲,你這妹子好燥辣。不過相機在我手上,我想拍哪樣就拍哪樣,你管得著么?

說畢干脆端起相機,沖著美美又要拍。

美美劈手一把揪住相機背帶。

長發(fā)順手抄起桌上那碗涼粉,一下朝美美胸前潑去!

湯湯水水順著美美脹鼓鼓的胸脯流下。

大伙都愣住了。

在店里吃涼粉的幾個后生刷地站起。

江灘上劈柴的水壁子,聞聲提著斧子遠遠飛奔而來。

大胡子見長發(fā)闖了禍,頓時酒就醒了,陪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個兄弟酒喝多了,你們莫和他一般見識……

長發(fā)一下也傻了,拎起桌上一塊抹布,要為美美揩。

美美揚手將抹布打落在地。

大胡子從兜里掏出幾張鈔票,往桌上一放:不好意思,這幾百塊錢,妹子你買身衣服穿。告罪告罪……說完拉起還在發(fā)呆的長發(fā),轉(zhuǎn)身就要開遛。

漢子一下橫在他們面前:對不起,你們今天怕是走不了啦。

咦,你這位老兄,有話好說嘛……趁著不備,他忽然伸腿一掃,漢子沒想到他會來這一腳,一下就栽倒在地。

大胡子和長發(fā)奪門而出,跳上摩托,轟然沖上吊橋。

漢子爬起來,淡淡一笑,掏出手機……

一個驚心動魄的場面出現(xiàn)了。

幾乎是眨眼之間,不知從哪里開來幾輛小車,嘎然橫在老街的街口,一下子把吊橋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車門打開,跳出七八條彪形大漢!清一色的板寸頭、太陽鏡、黑西裝。

彪形大漢們下了車,都不說話,一個個虎著臉,提著拳,威嚴(yán)地,緩緩地走上吊橋,向搖搖晃晃開來的摩托車迎面逼去。長發(fā)和大胡子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頓時就癱了。長發(fā)手一抖,摩托車翻倒在橋上。車輪滴溜溜地轉(zhuǎn)。

他倆閉上眼睛:完了!這一下,怕是要到江里喂魚去了……

長發(fā)和大胡子幾乎是被彪形大漢們架到橋頭的。

街口的吊橋邊,大伙都默默站著,站在最前邊的是那位神秘的漢子。

美美靠在橋頭欄桿上,漂亮的臉上毫無表情。

水壁子也趕上來了,陰著臉,手上卻沒了斧頭,大約是覺得沒必要了。

彪形大漢們都把墨鏡轉(zhuǎn)向那英俊漢子。

漢子抹抹頭發(fā),慢慢走到兩人面前,輕輕笑了:我不是說過,你們今天是走不了的,你們偏不信。

大胡子心一橫,抱拳一揖:大哥!對不住了,剛才我也是沒有辦法,使了絆腿暗算了你,做得是有些小人。但請相信,我絕無惡意……

他點點頭:那你們自己說說看,今天的事,該如何了結(jié)?

大胡子長嘆一聲:事已至此,說啥都沒用了,該殺該剮,聽?wèi){大哥發(fā)落。

唔,這還算句人話。漢子摸著下巴,嘿嘿笑起來。

彪形大漢們像聽到命令,一下全圍了上來。

長發(fā)腿一軟,差點跪下:大哥!今天的事,全是我不對!喝了酒撒酒瘋,得罪了這位妹子,不,得罪了這位大姐,我不是人!我向這位大姐道歉!大哥!我們不是壞人,真的,我們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從衣兜里掏出工作證和身份證,又向大胡子要,見大胡子沒動,他硬掏了,一起顫顫地遞過去。

喝,都是些知書達理的人嘛!漢子瞟了瞟,抬頭打量著二人,沉吟著。

美美臉色蒼白,胸脯子一起一伏,目光幽幽的。忽然,她慢慢走上前,伸手從大胡子脖子上扯下相機,揚手一甩……

相機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弧,砰然落進江濤。

滾!……

長發(fā)和大胡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還不快滾?!……她又說了一遍。

不僅是闖了禍的兩人,連英俊漢子、彪形大漢、圍觀的街坊們都呆住了。

漢子看了看美美,把證件還了,一閉眼:……走吧,你們。

大姐!……長發(fā)忽大慟,哽咽不已。

大胡子的胡須顫動著,大步上前,向美美深深鞠了個躬。

在人們復(fù)雜的目光中,兩人扶起摩托車,抖抖坐上。

雅瑪哈緩緩向橋頭的老街駛?cè)ァ?/p>

美美……英俊漢子看著她:我找得你好苦……

美美冷冷的,面無表情。

趕來后一直一言不發(fā)的水壁子,忽像堵墻一樣橫在他們之間,雙眼噴火。

彪形大漢們見狀,呼啦啦將漢子圍定。

漢子拂開他們,把迷蒙的目光投向滾滾大江。

滾!都給我滾!……美美忽掩面大哭,一轉(zhuǎn)身,向涼粉店踉踉蹌蹌跑去。

水壁子仍對漢子怒目而視。

漢子呆呆地看著美美傷心欲絕的背影,對彪形大漢們揮了揮手。

夕陽斑斕的金輝中,老街坊們目送著他們垂頭喪氣走過吊橋,上了汽車。

露水灣這回不再平靜了。人們奔走相告,各種大膽的猜測和遐想,在撩人的晚風(fēng)里迅疾演變成許多傳奇版本,隨著無言的大江悠悠流淌……

在老街坊們鼎沸的議論聲中,“美美涼粉店”清風(fēng)啞靜的,像一座墳?zāi)埂?/p>

第二天,太陽都升老高了,店門還不開,人也不見,靜得如同鬼打墻……我看這事情日怪得很了!不會出啥事吧?背鍋的婆娘說。

人們的目光便都有些驚恐,走馬燈似地紛紛上了吊橋,到?jīng)龇鄣昵靶⌒囊硪韽埻环?,又滿腹疑云梭回老街。到了下午,“美美涼粉店”門口已圍了一大堆人,老街坊們神色緊張,有人說應(yīng)該到派出所報案,有人說干脆先撬開門進去看看……正熙熙攘攘亂成了一鍋粥,有人說,好了好了,那個人來了……

人們閃開一條路。

漢子走到店前,皺著眉,抬頭一看,目光閃了幾閃:這是……

聽大伙七嘴八舌講了緣由,他渾身一震,肩膀晃了晃,扶著門框使勁才站穩(wěn)了,腿一軟,頹然坐在店前的青石上。

一位常來吃涼粉的后生自告奮勇,說樓上有扇窗子沒關(guān)嚴(yán)。于是,在眾人焦慮的目光中,后生猴子般幾下便爬上了樓,翻窗進店,眨眼間大門便打開了。

人們蜂擁而入。一會兒又都出來了:沒人!樓上兩間屋子里,一切都放得好好的,但美美和水壁子都不在了!他們的隨身衣物也不在了!

好半天,昨天多嘴的那位老者才對漢子說:怕是要派人去找找哩……

漢子擺了擺手:莫找了,再找也找不回來的……他苦苦一笑,使勁撐起虛弱的身子,長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我曉得,她是死也不會……

不會什么?……大伙越聽越糊涂了。

在人們關(guān)切的目光中,漢子像喝醉了酒,步履艱難地走上吊橋。

藍天好亮好闊,在白云藍天的映襯下,他緩緩移動的身影,像一首悲嗆長歌的顫顫音符,慢慢融入瑩瑩晃晃的幽遠云天……

美美和水壁子從此在露水灣消失了。

傳奇版本卻越傳越多,越傳越奇。關(guān)于美美和水壁子的去向,各種版本各說不一。有的說,美美忽然不知去向,而水壁子,這位曾身負(fù)命案被七哥花大錢擺平了的、從此忠心耿耿效忠七哥的貼身保鏢,這位七哥派來監(jiān)視美美的伙計,覺得有負(fù)七哥的重托,正天涯海角地尋覓美美的蹤跡;有的說,這兩個孤男寡女早就搞在一起了,這次逃亡,是他們早就計謀好了的,現(xiàn)在,他們已越過邊境,在東南亞某地隱姓埋名呆了下來……

一個月后,風(fēng)和日麗的一天上午,詩人大胡子又鬼使神差來到露水灣。

他是一個人來的,來后悄悄在老街這邊向江對岸窺探。終于又忍不住,悄悄上了吊橋。到了新街街口,他渾身一顫,悚然站住。

店門緊鎖著,只有漢子一個人坐在店前的青石上抽煙。

來了?漢子說。咋只有你一個人?你那位長頭發(fā)的朋友呢?

大胡子在他身邊坐下來:我叫了他,但他不好意思來……大哥,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上次下來,大姐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再怎么都揮之不去……你千萬莫誤會。我這次專程下來,只是想當(dāng)面向她說一聲謝謝!就那么簡單……

漢子目光閃了閃,遞給他一支煙:可惜她聽不到了……

大胡子一下跳起來:怎么!她、她……

那到?jīng)]有。她只是走了,永遠地走了。

走了,到哪兒去了?

漢子不吱聲,良久,看定他:你曉不曉得,上次我為什么沒為難你們?

因為大姐開了口……

也不全是。那天,我看了你們的證件……他自嘲地笑了笑:相信嗎,我讀過你們的詩!……我甚至還寫過。當(dāng)然,這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大胡子很是感動:真不好意思,那天實在是冒犯你和大姐了……看來大哥也是性情中人,請問怎么稱呼?

漢子笑而不答,站了起來:我看你也是一條漢子,去喝兩杯如何?

在老街的一家僻靜的小酒館里,兩人在里間面對面坐下了。

酒店老板當(dāng)然是見過這兩個人的,但他為人乖巧,上了菜便悄悄離開,躲在門口,尖起耳朵,屏息傾聽著。

然而,令酒店老板十分失望的是,這酒喝得實在沉悶,兩人都不大說話,啤酒卻一瓶瓶空了。后來,他們開始念起了詩,又左腔左調(diào)唱起了山歌小調(diào):露水灣,美人灣,妹子個個賽天仙……

呸,兩個神經(jīng)病!老板搖晃著腦袋,炒菜去了。

一會兒,漢子不唱了,死死盯住大胡子:兄弟,你做過虧心事沒有?!

大胡子看定他,大愕,像見到一個鬼。

幾個月以后,長發(fā)詩人在一份名叫《滇池》的文學(xué)雜志上看到一篇小說,一見題目他便心里一動:《露水灣,美人灣》!作者署名金沙水。

他急急地看下去。

小說講述了一個為愛情獻身和為了良知不得不背叛愛情的故事:民國三十七年臘月,金沙江畔一座鉛鋅礦礦主阿龍正舉行婚禮,忽聞礦洞轟然倒塌,礦工死七人,重傷十余眾,輕傷者二三十。阿龍發(fā)瘋般趕去,傾其所有,高筑債臺,厚葬死者并撫恤親屬。但面對死亡線上掙扎的傷者和悲痛欲絕的家屬,阿龍已山窮水盡。他到處奔走卻借貸無門,絕望之余,本欲跳江自盡,又覺得對不起跟他舍命開礦的鄉(xiāng)親們。這時,鄰礦的一位礦主七爺派人來找他,要他把未婚新娘阿梅出讓三年,七爺即可將傷者的醫(yī)療費包下。阿龍痛不欲生,卻又別無良策。這時重傷者又有一人死亡,其余也奄奄一息,情況十分嚴(yán)峻,如再不救治,必將一個個奔赴黃泉。萬般無奈,阿龍一咬牙,在七爺?shù)钠跫s上簽了字。

把受傷的鄉(xiāng)親們安頓好以后,幾乎褪了一層皮的阿龍回鄉(xiāng)找到阿梅,吞吞吐吐對她說要外出三年,說完便轉(zhuǎn)身飄然離去。當(dāng)晚七爺抬著花轎來鄉(xiāng)要人,美女阿梅大驚。七爺出示契約,阿梅一看便昏了過去……

三年后,在外闖蕩發(fā)跡的阿龍回鄉(xiāng),幾經(jīng)周折,終于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阿梅——此時,七爺已踐約將阿梅送回,并派一家丁侍候左右。面對阿龍那雙悔恨痛楚的眼睛,阿梅心如死灰,決不寬恕,始終不吐一字。阿龍心懷愧疚,天天到阿梅房前守候,卻不斷遭到家丁怒斥痛打。他認(rèn)出家丁就是最后死去的礦工之子,因此任憑家丁怎么撕打辱罵,決不還一手指頭。

一日,阿梅及家丁忽然失蹤。鄰人告訴阿龍,阿梅讓家丁牽著馬,又回到了七爺身邊。七爺一見她,陰陰笑道:回來了?……你真的想好啦?

猶如站上祭壇,她咬緊嘴唇,淚下如雨……

看完小說,長發(fā)如遭雷擊,半晌說不出話來。

定下神來后,他立即撥通了大胡子詩人的電話。

還沒聽他講完,大胡子便詫異,嚷道:什么小說?笑話,人人都曉得的,我根本就不屑于寫什么小說!……你這個家伙,是不是又喝酒了?……

長發(fā)急了:莫裝佯了!借古諷今,說的就是那次我們到露水灣去玩的事!

大胡子一聽,也急了:是哪個那么缺德,把我們也整進去?……喂,你快告訴我,是發(fā)在《滇池》的哪一期?……喂,喂!……

長發(fā)放下電話,如墜五里霧中。大胡子的脾氣他知道,愛開玩笑是真的,但絕不會如此出格。而且,他的口氣也不像是騙人。

怪了,這金沙水到底是誰呢?

半年后,隨著基建的竣工,新街也逐漸熱鬧起來。

老街的商鋪開始向新街轉(zhuǎn)移,沒多久,涼粉、米線、餌絲、面條、包子、豆花、油糕、馓子、米粑……鱗次櫛比的小吃鋪便在新街海排了去。

橋頭上的“美美涼粉店”更換了招牌,改為“金江酒樓”,承包者是一位叫李瓦匠的四川人。

“金江酒樓”不賣小吃,賣的是魚鮮、炒菜,還有火鍋,生意很是紅火。

只有早點才賣涼粉。

李瓦匠說:媽喲,你們這個地踏(即地方。這個四川耗子?。┑娜?,精怪得很,又還犟,早點就只曉得吃涼粉!莫得法子,做生意嘛,只好入鄉(xiāng)隨俗了。

李瓦匠做的涼粉還過得去,但比起美美的手藝,味道就差多了。

美美的涼粉從此成了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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