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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物

2004-04-27 21:14:08
短小說 2004年1期
關(guān)鍵詞:料子筒子樓舊家具

劉 公

老翁八十有六,一個大立柜陪了他六十多年。

老翁搬過多次家,先從草房搬到瓦房,后從瓦房搬到筒子樓,十多年前又從筒子樓搬到單位集資樓,一次又一次地折騰,好多東西該處理都毫不吝惜地處理掉了,惟獨(dú)這個大立柜,無論兒女們怎么反對,他從來沒有動過舍棄的念頭。

半年前,小兒子想結(jié)婚,但小兒子的對象說沒有房子就甭想。老翁很著急,就給他倆租了一套70平米的二居室。小兒子的對象一看,嘴巴噘得老高??偛荒苎郾牨牭乜粗?2歲的兒子打一輩子光棍呀,老翁無奈,只好自己搬到租房里。小兒子大動干戈地裝修,老翁的大立柜從這個房間挪到那個房間,挪得傷痕累累,蓬頭垢面。小兒子的對象說那破立柜還留著干啥,扔到外面都沒人撿。小兒子想也是,便自作主張便宜處理給一個收舊家具的。想不到老翁知道后大發(fā)雷霆,眼珠子瞪得像銅鈴,粗嗓子快要沖破樓頂:小子,你要是不把那個大立柜找回來,老子跟你沒完!

小兒子知道老翁的脾氣,趕緊和幾個狐朋狗友滿城找,還好,第三天總算找回來了。老翁愛撫地摩挲著大立柜,兩行濁淚溢滿臉頰。小兒子急忙攙住老翁,問:爸,你怎么啦?老翁泣不成聲地說:它……它是我的牽掛啊!小兒子滿腹狐疑,問:它有啥值得牽掛的?老翁一手抹淚一手向外擺動,示意小兒子出去。小兒子扶著老翁坐下,退了出去。

老翁輕聲說:梅呀,我總算把你找回來了。說著,淚水又滂沱而下。

提起這個立柜,它和老翁還有一段兒女們不知曉的情緣。當(dāng)年老翁在店鋪里跑腿時,店老板的女兒梅看上了他,并偷偷地和老翁定制了這個大立柜。誰知店老板知道后不但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反而把女兒許配給一個大員外做二姨太。梅堅決不從,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懸梁自盡。老翁便把這個大立柜作為梅的信物,一直保存至今。

也許是年紀(jì)大了不能受刺激的緣故,老翁第二天就病倒了。病重的老翁一直惦記著大立柜,他明白:他死后那大立柜肯定是留不住的……

想了幾天,他終于想了一個自認(rèn)為很好的處理辦法。他叫兒女們把大立柜賣了,然后買一身好料子衣服。兒女們連續(xù)找了十幾個收舊家具的,少的出二十元,多的也只不過三十元,老翁就雙眉緊鎖,瘋瘋癲癲地說:一條命只值二三十元?不賣!

老翁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說話已經(jīng)很吃力。兒女們見老翁的時日已經(jīng)不多了,便演雙簧,讓一個收舊家具的

麻臉出一千元買了大立柜。小兒子拿著那一千元湊到老翁的耳前問:爸,您想要啥顏色的棚艮?老翁的眼皮抖了幾下才睜開,說:你去買一套大姑娘穿的梅花圖案衣服,到時候放進(jìn)我的棺材里,和我埋在一起。小兒子疑惑地瞅著老翁,以為老翁病糊涂了。老翁說:你聽清了?小兒子說:買一套大姑娘穿的梅花圖案的好料子衣服,到時候和您放在一起?老翁說:去辦吧。

小兒子又是滿城找,也許是老翁的意愿感動了上帝,還真的買到—套梅花圖案的料子衣服。小兒子把衣服拿到老翁的床前時,老翁的呼吸已經(jīng)一陣緊過一陣,出氣多,進(jìn)氣少。主治醫(yī)生說已搶救好幾次,怕是熬不過去了。小兒子見狀哭道:爸,爸,我已把梅花衣服買回來啦,您摸摸。小兒子把老翁的手拉過來摸衣服,老翁明顯有了意識,呼吸馬上平穩(wěn)了許多。可漸漸地,老翁的呼吸消失了。

老翁走得很安然,臉上露出了有病以來最慈祥的笑容。

作者簡介:劉公,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咸陽市精短文學(xué)研究所所長。出版有《新潮小小說》、短篇小說集《在乎山水之間》、長篇小說《閃爍的亮點(diǎn)》等,共計250多萬字。多篇作品被轉(zhuǎn)載并獲獎。 (責(zé)編:嚴(yán)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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