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川

從飛機上看下去，大戈壁有一種荒涼之美，這使得久居現(xiàn)代城市，看膩了摩天高樓以及螞蟻一樣行色匆匆的行人的我贊嘆不已，不由得端起相機咔嚓咔嚓拍個不停。身邊駕駛飛機的楊月扭頭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歐陽先生，您這么拍下去，膠卷很快就會用光的?！?/p>

我笑了笑，沒有告訴他這是數(shù)碼相機，存儲量達到10GB，可以容納2000張高分辨率照片。不過電池倒要節(jié)約一些，來時沒有充電，而我們距離目的地Q基地還有560km，這架小巧精致的果蠅微型直升機還要花上半個多小時才能到達呢。

我收起相機，取出Pocket PC，選了一首節(jié)奏舒緩的曲子播放，同時興趣盎然地觀察著沙漠表面。偶爾有幾頭野驢被螺旋槳的轟鳴聲驚起，三蹦兩蹦逃出了視野。

楊月駕駛得很輕松。他今年21歲，在空軍服役，雖然“果蠅”是新出的機種，但已經(jīng)被他馴得服服帖帖，就像一只靈活的蜂鳥，不時地進行低空貼地飛行。我知道他是想讓我這個文明之地的紳士領(lǐng)略一下荒野大鏢客的豪情，順便也炫耀一下他的駕駛技術(shù)。不過，有幾次“果蠅”蹭著一些高達十來米的鹽殼飛過，黑色的死亡陰影在窗外一掠而過時，我不禁嚷著：“高一點，拉高一點！”小月發(fā)出蒙古人特有的爽朗笑聲，說：“歐陽先生，我是太興奮了一點。要知道Q基地是高度保密單位，我還沒想到自己會被派往那里執(zhí)行任務(wù)呢？這次多虧有你在，我可以大開眼界啦?！?/p>

接著他拉起了高度，我本能地抓緊了腳邊的黑色手提箱。小月顯然留意到了我這個細(xì)微的動作，等飛機平穩(wěn)之后，他支吾幾聲，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略帶緊張地問我：“歐陽先生，請恕我好奇。這箱子看起來非常重要，里面到底裝了什么寶貝？我知道以我的級別是不該過問的，可實在讓人太好奇了。因為據(jù)我所知，這種手提箱是美國一家著名軍工廠限量生產(chǎn)的特級保險箱，國內(nèi)擁有它的人不會超過10個。里面裝的是什么寶貝讓您這么小心？”

我說：“沒想到你見識還挺廣的。那么，你猜猜里面是什么？”

楊月歪著頭說：“超級電腦？恐龍基因？生化武器？還是核導(dǎo)彈按鈕？”

我哈哈大笑。這個年輕人的想象的確大膽，“都不是，這里面裝的是三顆種子?！?/p>

“我才不信呢！”楊月頗為失望地說，“什么種子能這么寶貴？要一個未來的世界級王牌飛行員護送？歐陽先生，除非那種子能長出童話里的通天樹，讓我能免費爬到月球上看看?！?/p>

我忽然對楊月的思維方式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沒想到印象中呆板嚴(yán)肅的軍人竟會有如此無拘無束的想像力。于是我告訴他，這不是“通天樹”，但可以戲稱為“通地樹”，學(xué)名“蜘蛛草”，上個月才從我的實驗室問世。它是兼具動物和植物特性的生物，種子是豌豆大小的綠色圓粒，快發(fā)芽的時候會變成墨綠色，破殼而出的幼芽和隨后生長的葉片、根系等等，都能夠汲取空氣中游離態(tài)的水蒸氣，以及一切它能夠接觸到的水分。條件適合的話，能在幾個小時之內(nèi)膨脹幾十萬倍。當(dāng)然，在沙漠里可能會小一些，但也不會小于十萬倍。

“克??！”楊月恍然大悟，這個大腦敏捷的小伙子一下子抓住了關(guān)鍵，“生命力這么強，對沙漠的綠化極有幫助。”

我點點頭說：“它不但能蓄水，而且根系發(fā)達，深入到地面下超過30米的深度，可以固定土壤，削弱風(fēng)沙在沙漠里的威力。不過，這些都還不算什么?！?/p>

楊月忍不住追問：“還會有什么更神奇的能力？這些就差不多夠啦！我自小在半沙漠化的內(nèi)蒙古草原長大，對沙漠的侵襲恨之入骨。它逼著我們一家在三年時間里搬遷了四百多里，牛羊也少了近一半。歐陽先生是個平和坦誠的君子，干脆全告訴我吧?！?/p>

這家伙在拍馬屁之外，還想激將呢！我微微一笑，說：“本來就沒有什么秘密。蜘蛛草不但能發(fā)揮上述的作用，而且當(dāng)所在區(qū)域的水分減少到一定的程度以后，它就會自動斷裂那些扎進沙漠的根系——你想象一下，一只被砍去8只腳的蜘蛛——然后，借助它的感覺器官再去尋找新的水源。在離開原地的時候，它會失去大量的水，貯存在地下的根系和塊狀莖里，構(gòu)成錯綜復(fù)雜的管道和水庫。往后，它們繼續(xù)固定土壤，根毛分泌類似地花分泌物，但效率高出數(shù)萬倍的生物分解劑，最終將沙礫變成土壤。”

“老天！”楊月的眼睛瞪得很大，“怎么，三顆種子能綠化沙漠？”

“當(dāng)然不能。本來這次飛行的目的就是送到Q基地進行最后的檢驗，然后由軍方控制進行生產(chǎn)?！?/p>

“歐陽先生，我太崇拜您了！這個發(fā)明完全可以申報諾貝爾獎！”

“會的?！蔽彝拥哪贻p人，用半調(diào)侃的口吻說。

就在這時候，災(zāi)難發(fā)生了。我們遇上了特大沙塵暴。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