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 河
另一個母親
它澎湃激越的流向構(gòu)成夢的源頭。我能嗅到河母乳般的醇香。它帶著綠海深處的清馨。多么熟悉的撫慰。多么親切的流動。輕柔地漫過我的雙眉。這條河——她多像我的母親。流轉(zhuǎn)響動里回蕩著慈愛的音樂,夾雜的氣息中飽含蜜般的香甜。腳步里伴隨著扣擊的銀環(huán)。清朗的水珠晶瑩飛動。她的身后蜂飛蝶舞。我被她內(nèi)在的迷香陶醉。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綠
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綠。叢叢青草用它鮮嫩的血液把西土染盡。站在西風口,含香的氣流帶來萬里以外的消息。
樹是最古老的奴仆。它的手掌拍響,驚起的鳥兒飛舞霓裳。鳥兒的喉嚨藏著綠色的種子。鳥兒叫響,春天的種子破土而出。
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綠。我是從麥粒出發(fā)的葉綠素。我金黃的肌膚是藍天與綠草的復合色。河流是大地的鏡子。沒有躲得過河流的綠。河流是大地的新娘,所有綠都被河流一捧一捧洗滌。
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綠。你吞吐的氣流深含草腥。你飲用的清水包容白云。你是西土的子民。你是綠的子民。
沒有叫不出名字的綠。一叢野草的綠叫野草,一股風的綠叫綠風。一條河的綠叫河流,一個人的綠就是這個人的乳名,被大地和他母親牢牢銘記。屬羊的母親,屬馬的爹與屬牛的哥哥
在這鮮綠的大地,屬羊的母親靜靜俯首。她嚼食著綠色植物,從不與人爭斗。她勤奮的嚼食,然后生出雪白的乳汁。屬羊的母親眼睛從未離開過大地半寸,纖小的臉龐俊秀玲瓏。
遠處,我屬馬的爹不時高昂頭顱,時刻準備奮蹄奔騰。他渾身潛藏著無盡的力量。血紅的臉膛堅硬如石頭。當他代表著某種方向踏動大地,所有植物將被驚醒。青草必須加快步伐向上伸長,日頭必須按固定程序從東向西。我屬馬的爹從不向后退卻半步。他的方向就是大地向前延伸的方向。在我們內(nèi)部,他有另一個名字叫閃電。
距我不遠的哥哥,倔強得令我頭痛。他忠厚老實。我常常貼著他墻壁一樣的身子遮風避雨。
當我們走到一起,是大地盛開鮮花的時日。我屁顛屁顛的幸福像蜜汁一樣從花朵上向下滴。我屬羊的母親羞怯地偷看一眼紅臉龐的我屬馬的父親。然后是大家一齊低下頭顱。因為這春天的青草已經(jīng)發(fā)芽,我們要在叩謝中一齊親吻這養(yǎng)命的土地。西行之路西行之路,幸福之路。火焰駒的鬃毛在眼前飛揚。英雄的背影被初升的驕陽涂成金黃的雕塑。西馳的白龍馬上,騎手喑啞的歌喉流動著悲壯。西行之路,故人穿梭的精神之路,一直有澎湃的熱血伴隨著你。
你在綠風的袖口小憩;你在清韻流淌的原野長睡;你在鷹俯沖而下的草原放浪形骸;你在青煙裊裊的村莊療養(yǎng)傷口。西土,滋養(yǎng)靈魂骨血的沃土,一直有激蕩的愛伴隨著你。
你面前突現(xiàn)的野菊是阿依舍悄悄插上的;你舌腭下滋生的乳香是母親誘發(fā)的;你兩眼閃現(xiàn)的水靈是青海湖的波浪洗濯出的;你雙掌綻放出的光芒是阿爾卑斯山的雪水映亮的;你耳旁如蘭的吹氣是格桑從油菜花上吹來的。一直有溫柔伴隨著你。
題圖/林登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