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學望

鄉(xiāng)政府秘書在翻看著上小學二年級的女兒的一本書，叫《腦筋急轉彎》。上面有一道題：什么辦法能使人快速致富？他被深深地吸引了，因為他現(xiàn)在仍然是“貧下中農”，一心想致富，更想快速致富，只是苦于無門。書上有四個答案供選擇。他先翻第一個答案是買彩票，下面有一句話叫“傻瓜的游戲”。他又翻第二個答案是炒股，下面有一句話叫“套牢莫跳樓”。他又翻第三個答案是做生意，下面有一句話叫“折本沒人幫”。第四個答案是什么？書中有句話叫“在書中慢慢找”。鄉(xiāng)秘書覺得被耍弄了，他沒有找?！耙槐酒茣保粴饩桶褧ぴ诹艘贿?。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來人是他的同事、好朋友鄉(xiāng)政府文書。這人又乖巧又玲瓏，比秘書遲來鄉(xiāng)政府兩年。他倆同在鄉(xiāng)政府辦公室，他們幾乎無話不談。

秘書，大喜事呀，今天書記在會上表揚你啦！

什么破事，這能當飯吃？

這可比飯金貴多啦。你想想，你來鄉(xiāng)政府十年了，有誰表揚過你？

哪是哪呀？咋能對上號？

我問你鄉(xiāng)政府里誰最忙？費精勞神，成日帶夜寫材料誰最苦？你秘書呀！

那倒是。

可看看你的周圍哪一個不混得有頭有面的，提拔的提拔，上調的上調。你呢？他們有誰的能力又比得過你？

那是人家的機遇。

我說你頭腦里是不是少根筋？現(xiàn)在機遇不擺在你面前嗎？

在哪？

書記表揚你就是向你招手，就是天大的機遇。你還不表現(xiàn)表現(xiàn)嗎？

表現(xiàn)什么？現(xiàn)在又沒槍眼，我成不了黃繼光。

哎，不開竅的，你該這個這個啦！文書用右手做了一個點鈔票的動作。

這怎么行呢？再說我是“貧下中農”，沒錢做這種游戲。

我知道你會這么說。喏，我今天給你帶來兩萬元，就算我借給你的，等你變成“地主富農”再還給我———我再告訴你明天是書記過四十歲生日，就看你的啦！

鄉(xiāng)秘書在鄉(xiāng)文書的鼓動下當晚就把這兩萬元當壽禮給書記送去了。

大約過了兩個月，縣里就來人對秘書進行了考察。又過了兩個月紅頭文件下達，任命秘書為鄉(xiāng)黨委副書記。（鄉(xiāng)里分工他抓常務）

這年春節(jié)，變成副書記的原秘書連獎金帶禮金就達六萬元，他把鄉(xiāng)文書帶回家吃飯還清了他的兩萬元，還說這種投資劃算，虧好聽你的，要是早幾年就更好了。文書笑著對他說，你一眨眼就成了“地主富農”了。

不知怎么的這句話一下觸發(fā)起老秘書對《腦筋急轉彎》這本書的情趣與懷想，他叫女兒找了出來。他左翻右翻終于找到了那道題的正確答案是：買官。下面也有一句話叫“聰明人的最佳選擇?！?/p>

老秘書和文書都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正好每人兩塊半

小車子停在村委會門口了，是城里來的，還來了兩位挺嚴肅的年輕干部。

村民們在心里高興了，一傳十，十傳百，馬上整個村子都知道了，大家都在紛紛議論總算盼到了日子。

這個村不是個小村子，足有兩千多人，村支書的權力可大著呢！村里的廣播喇叭通到每個組，話筒就在他床頭前。支書只要咳嗽一聲，整個村子都要動一動。

那天會計對支書說村里的提留款難收，村里的費用難支了。支書說你把幾個“釘子戶”替我報上來。會計一劃拉報了十多個。支書就對著話筒喊起來。全村這些“釘子戶”一個個都點了名。最后支書厲聲說，這些人家三天內給我把提留款繳清，如若不繳，日他娘的，莫怪我支書不講情面。就憑他這一吼，好些人家害怕了，都千方百計湊足了錢。但有三戶人家就是不繳，去他媽的，看他咋辦？

也難怪村民有抵觸情緒。支書上任這些年，村里賬目就從未公開過，家家上繳的錢就這么不明不白地不知哪里去了。上面喊要減輕農民負擔，可這個村子農民的負擔一年比一年重。只見村干部房子年年變，小房變大房，大房變樓房，小樓變別墅，村民們憋著一肚子氣。

第四天，未交提留款的人家還在睡夢中，支書領著一幫人就進來了，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全搬到村委會去了。這三戶人家乖乖地弄齊提留款贖回這些東西。

村里的大喇叭又響了，那是支書又說話了，不日他娘，他不會喊你老子。提留款不繳一搬東西，一個個不是都把錢送來了嗎？以后誰再不按村里規(guī)定辦事，日他娘的，有他好果子吃的。

村民們反應越來越強烈，要求檢查村里的財務賬目，可支書、主任、會計誰也不理他們。

村民們沒法就跑鄉(xiāng)政府，跑了多少趟來了個副鄉(xiāng)長。副鄉(xiāng)長晌午來時騎車穩(wěn)穩(wěn)當當，下午走時搖搖晃晃，車座后面編織袋里兩只老鵝大叫大唱。村民們一見心都涼了下去。

村里的廣播喇叭天天還在響。支書的喉嚨一天比一天高，話說得一天比一天狠。村民們想真的沒地方說話了？上縣里去告他個狗日的。

每一個村民小組暗地里推了一個代表到小學校請老師寫了份材料去了縣里。

你看縣上城里的小車這不來了。

車上的兩名干部在村委會一蹲就是半天，中午由支書陪著在一貧困戶家吃了一頓午飯，每人一海碗面條，只一個菜，雞蛋炒辣椒，臨走每人又丟下三元錢伙食費。傍晚兩位干部把支書和會計帶走了。

村民們極為振奮，縣里的干部就是不一樣，看你支書還能火幾天？

三天后村里的喇叭又響起來了，不過還是村支書的聲音，這次他的聲音特大特響。你們不都一個個要告我嗎？告得好，這次上縣里三天光招待費就用了五千多，現(xiàn)在全村平攤，正好每人兩塊半。你們有本事再去告，老子等著你們，日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