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廣　林　插圖／啟　華

故事開始了。

時間:1981年9月1日。

地點:美國阿拉斯加州安克雷奇市尼克河河口附近的沙洲。

人物:諾克斯·錢恩和他的朋友勞頓·亨切爾。

兩人手提獵槍,肩背彈帶,說笑著朝沙洲走去。當時是正午時分,明媚的陽光將河灘照得閃閃發(fā)光。沙洲上草叢密布,成群野鴨飛起飛落,聒噪不已。

錢恩和亨切爾都是狩獵老手,經(jīng)驗豐富,他們經(jīng)常光顧這里,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過于放松

他們腳下是黏稠的泥漿,這種淤泥很像流沙,由爽身粉似的微小顆粒組成,漲潮時,潮水把泥粒沖散,退潮后,泥粒重新集結(jié),形成淤泥。阿拉斯加淤泥,粗看上去和普通爛泥差不多,其實相差很多,因為它里面潛伏著可怕的泥沼。這種泥沼類似漩渦,有著極強的吸力,一旦身陷其中,脫身就難了。

而且不僅如此,應該提到的還有阿拉斯加潮水。阿拉斯加潮水是世界上漲得最快的潮水之一,退潮漲潮間隔4小時。就在錢恩他們來沙洲前兩個小時,潮水剛剛退去。還有兩個小時,潮水又將卷涌而來。阿拉斯加潮水每12分鐘上漲0.3米。

錢恩和亨切爾在阿拉斯加結(jié)伴打獵已有15年的歷史了,他們知道這里的情況,但不幸的是,這一天他們忽略了危險,顯得過于放松了。

身陷險境

錢恩右腿向前邁了一步,想拔起左腿跟上時,突然感到右腿被淤泥吸住了,緊接著左腿下陷,黏稠的淤泥迅速地淹沒至小腿。

“我陷住了?！卞X恩抑制住驚慌,冷靜地對亨切爾說,“你也要小心,把你的皮帶解下來遞給我?！?/p>

亨切爾也不忙亂,他在平靜中開始了第一次救助,方法是用皮帶把錢恩拉上來。但是失敗了,淤泥像鉗子似的將錢恩牢牢鉗住,使多大勁拉也不頂用,而且亨切爾越使勁,他腳下的淤泥越松軟,這是個危險的信號,表明泥沼在擴大。亨切爾明智地放棄了努力,他對錢恩說,他應該去尋求幫助。

亨切爾終于與艾蒙多夫空軍基地的救援人員取得了聯(lián)系,一架救援直升機飛抵沙洲上空。這期

間,錢恩孤身一人陷在泥沼里,望著遠處的野鴨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阿拉斯加潮水此時正在遠處聚集著咆哮的力量。

救援失敗

下面故事的主角是救援人員西爾斯、庫拉和漢弗萊斯。讀者會以為直升機一來萬事自然大吉,但救援工作卻好像好萊塢的經(jīng)典災難片一樣,可謂一波三折,驚心動魄。

救援人員先后用了3種救援方法,但均告失敗。開始,庫拉和漢弗萊斯試圖用挖泥的方法把錢恩拉出。但轉(zhuǎn)瞬間,不知不覺中他們兩人也被淤泥纏住了,要不是及時脫身,恐怕他們兩人也自身難保了。

這個方法失敗后,兩人被迫退回高地。漢弗萊斯從直升機上取下副擔架,打算依靠擔架的浮力跪在上面營救錢恩。但結(jié)果擔架也幫不了他們的忙,不多時便被淤泥吞沒了。

看來僅依靠人力無法將錢恩救出泥沼,于是,他們又從機上取下一把與直升機相連、并用寬皮帶系住的浮椅。庫拉與漢弗萊斯拿著浮椅子,又一次小心謹慎地走過泥沼,把皮帶套在錢恩腋下,并告訴他,等直升機絞動纜繩拉動時,盡量將兩腿分開,努力坐到椅子上,以便直升機將他拖離泥沼。

直升機開始絞動纜繩了,但纜繩剛一繃緊,錢恩便開始大聲喊叫,拼命揮手示意停下。他被皮帶拽得異常疼痛,兩眼圓睜,大汗淋漓。

看到這種情景,直升機駕駛員西爾斯意識到營救工作遇到非常棘手的難題了。他知道一個人被淤泥深埋時,身體所受的吸力非常巨大。曾有一次在進行類似營救行動時,被困者的身體竟被攔腰扯為兩段,慘不忍睹。

同樣的悲劇今天會在錢恩身上重演嗎熕不敢想象。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救援工作已經(jīng)進行了半個小時。錢恩身陷泥沼已經(jīng)1個半小時,淤泥已漲至他的腹部。

還有半個小時,阿拉斯加潮水就將淹沒這里的一切。

孤注一擲

西爾斯決定孤注一擲,他想操縱重達10噸的直升機懸空停在錢恩頭上1米多的地方,將錢恩從淤泥中垂直吊起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直升機在錢恩的頭頂漸漸下降。9米、6米、……3米……直升機的嘯音越來越大。2米、1米多……

“停,不能再低了。”錢恩哆嗦著身體,聲嘶力竭地狂叫。

坐在駕駛座上的西爾斯,上身前傾,兩眼緊張地盯著前方4米處被機翼吹動的泥漿地。為了保持直升機凌空不動,西爾斯必須兩腳踩著踏板,雙手緊握操縱桿。稍微扳錯一點,或是發(fā)動機驟然熄滅片刻,直升機就會突然下沉,錢恩的脊背便會像樹枝一樣被折斷,甚至整個人被釘入泥中。

錢恩感到腋下皮帶在往上拉。他一面竭力將身邊的淤泥往外推,一面左右扭動身軀,想松動一下,以便直升機將他拉起。但黏稠異常的淤泥卻一次次地朝他圍攏過來,將他層層裹住。沒多久,淤泥幾乎已經(jīng)淹到了他的胸口。

風漸漸大起來,直升機在風中開始左右搖晃。駕駛艙內(nèi)的西爾斯越來越艱難地控制著飛機,努力保持平衡。他感到足踝開始有些抽筋,肩膀也變得僵硬,極度的神經(jīng)緊張使他感到難以堅持,恨不得立即推上操縱桿,把錢恩從泥沼中強行拔出。但他明白這樣做將會產(chǎn)生可怕的后果,必須堅持下去犑奔湟丫到午后1點45分,直升機在錢恩頭上至少已經(jīng)懸留了15分鐘,但錢恩依然被泥漿緊緊地裹著。

此時,淤泥已經(jīng)沒及錢恩腋窩,只有頭和上胸在皮帶的吊拉下勉強伸出泥外。他感到胸口悶得難受,血液往頭上直涌。絕望中他又鼓足氣力,用雙手拼命把胸前的泥漿往外推。但在稠膠似的泥漿面前,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他累得筋疲力盡,兩條手臂無力地搭在泥面上,整個身體開始癱軟,意識也變得模糊。

此刻,西爾斯暗暗下了決心,如果潮水涌過來,他就將直升機迅速提起,使勁將錢恩從泥沼中拔起,不管這有多么危險,總不能眼看著錢恩葬身于淤泥。

九死一生

下午兩點,直升機巨大的嘯音將錢恩從昏迷中喚醒。他漸漸又恢復了知覺,并感到有個力量在將他往上拉,自己的身體也似乎有些動,不再往下沉。他大喜過望,迅速舉手緊緊抓住頭上的皮帶,竭盡全力,收縮雙腿。眼看纜繩在慢慢往上收,但與此同時,泥沼中一股無形的巨力死命拖墜著他的下身。錢恩感到腰部受到兩股相反力量的拽拉,疼痛難忍。但他堅持著,盡力收縮身體,減輕疼痛。

淤泥終于降到了腰部,他頓時感到胸口輕松許多,一種被救的喜悅襲遍全身,使他信心陡增。突然,一陣山風吹來,直升機側(cè)面猛一傾斜。抓住這個機會,錢恩突發(fā)猛力,終于抽出一條腿來,然后將身體滑坐到浮椅上。

當錢恩整個身體全部脫離淤泥時,雖然直升機的嘯聲很大,但他仍能聽見身下黏泥吸啜的響聲,看見自己的長靴從腳上滑落,墜入泥沼中,頃刻之間就被淤泥吞沒。但他已經(jīng)獲救了。

機上救援人員跪著將疲憊不堪、滿身爛泥的錢恩拉進機艙。當錢恩再低頭往下看時,只見黏泥正朝他留下的空穴涌去,空穴越來越小,轉(zhuǎn)眼之間便消失了。

直升機載著錢恩迅速升空,朝安克雷奇市飛去。從機上往遠處河面望去,他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遠處河面已經(jīng)開始漲潮,陣陣波浪猛地朝沙洲奔涌而來。

看見這一情景,錢恩不禁感到一陣后怕,不斷舉手在胸前畫著十字。

泥沼驚魂,整整兩個小時。事后,錢恩這樣說道:“我將永遠銘記這一切。這是一次非凡的經(jīng)歷,我和救援者都體驗到了什么是極限。生命中難免遭遇險情,但小心和謹慎會避免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p>

選自《少男少女》199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