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 寬
上回提要:
甲戌子回鄉(xiāng)完婚期間,神秘客突現(xiàn)蘭州城,致使老高棋踐諾封枰。
第六回技驚四座白虎知難身退棋差一著陳八誠服心悅
涼州陳的突兀出現(xiàn),似一聲悶雷震醒了蘭州棋壇的各路諸侯,也打亂了金城維系多年的鼎足格局。
孫唐老高棋的被迫引退,更使人們在驚訝迷惘中產(chǎn)生質(zhì)疑。
有道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幾位老棋王的威望開始在棋迷心目中動搖。
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
坐鎮(zhèn)城隍廟與天齊廟茶園的劉番、陳八耐不住了。原以為涼州陳挫敗孫唐后會挨個打上門來,不料連等數(shù)日,蹤影皆無,性情暴烈的陳八急忙派人打聽。誰知打聽來的消息更激得“八大王”如臥針氈。
原來孫唐戰(zhàn)敗退隱后,老爺廟一時群龍無首,茶園掌柜與眾茶客便推涼州陳坐鎮(zhèn)。一來想借機擴大影響,招攬茶客;二來也怕“白虎”乘隙搗亂,影響生意。
涼州陳一時技癢,弄了個如此局面,心中很不是滋味,現(xiàn)在又見大家真情相留,更覺進退兩難。
人就是這樣,你愈是謙辭,大家愈是懇留,經(jīng)不住大伙的一再攛掇,涼州陳不得不應(yīng)允臨時坐鎮(zhèn)。
常言道,人的名,樹的影。涼州陳取代孫唐而成為老爺廟茶園新臺柱子的消息很快傳遍黃河兩岸。
于是一些不信邪的好事者都想掂掂涼州陳的分量,許多好奇者也紛紛涌向老爺廟。一度比較冷清的老爺廟沸騰了!
涼州陳未想到接待他的第一位挑戰(zhàn)者居然就是人見人煩的白木匠。
白木匠自年前受挫于劉番后,無顏再進城隍廟,一股懊惱憋在胸中,時不時去老爺廟撒撒氣。由于孫唐攔駕,人緣又差,這氣撒得總不順心。
好不容易等到孫唐引退,心想論棋藝論班輩也該論到他白木匠了,誰料半路上又殺出個“程咬金”來,而且又是位涼州人。不找他的誨氣,怎咽得下這口惡氣!等教訓(xùn)完這小子,再找茶園那幫人算賬。
眾茶客見白木匠來勢洶洶,暗暗替涼州陳捏了一把汗。茶園掌柜也緊縮眉頭,生怕涼州陳不知深淺,邊招呼邊遞話頭:“哎呀!這不是白高棋白大爺嗎?快請坐,您老今天是……”
白木匠不待他說完,鼻孔中哼了一聲,沒好氣地發(fā)問:“少來虛情假義,聽說孫老頭子被逼下臺,你們竟認賊作父,請他當臺柱子。不知是那個廟的和尚,敢出來會會嗎?”
涼州陳何等聰明,從眾人眼神中已知此人難纏,又出言粗魯,肯定不受歡迎,暗中決定給以懲戒。此時見“白虎”叫陣,遂搶拳答道:“蒙大伙抬愛,權(quán)且充任,不想驚動高棋。今日幸會,我是主,你是客,讓先切磋二局,彩頭由你訂,可好?”
涼州陳人雖年輕,言語間卻綿里藏針,“激將法”用得不溫不火。
白木匠再粗魯,也知“讓先”含義,本欲發(fā)火,又一想,我今天干什么來了,這小子能收拾孫唐,怕不是省油燈。讓先就讓先吧,贏棋要緊,不過彩頭得重一點,反正豁出去了,大不了跟孫唐一個樣。
想到這兒便高聲道:“好吧!不過彩頭不是銀錢,就賭誰輸棋,誰滾蛋如何?”
“好!”觀眾首先叫起好來。
涼州陳手一伸,做了個請狀:“一言為定?!?/p>
棋賽一開,觀者屏氣斂聲,看二人斗法。
白木匠炮二平五,涼州陳毫不猶豫走了步炮8平5,成順手炮陣勢。之后雙方:
2、馬二進三馬8進73、車一平二馬2進3
4、車二進六卒3進15、車二平三馬3進4
6、車三退一馬4進67、兵三進一
白木匠單車過河吃兵壓馬,現(xiàn)又挺兵兌馬,想以逸待勞,用自己的一步馬兌換對方的三步馬,心中好不得意,嘴里不免哼上了小曲。觀眾見狀,不由一陣緊張,齊刷刷將目光射向涼州陳,只見涼州陳微微一笑,不兌馬,卻輕輕飛了步邊象,威脅白木匠的象口車。
白木匠顧車要緊,接走車三平七再吃一卒,也惟此一步,涼州陳接走馬6進4!既踩車又臥槽,眼睜睜丟失一車而無能為力。
風云突變,群情嘩然。白木匠無力回天,只好推枰認輸,前后僅八個回合。
有生以來,白木匠從未有過如此慘敗,是鬼使神差,抑或中了對方的埋伏,實實想不通,只覺腦袋一片空白,不言不語,也不再下第二盤,然后邁著沉重的步履走出廟門,從此再未露面。
涼州陳看著漸漸離去的白木匠的背影,心中老大不忍,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短短幾天時間,兩位棋壇老將相繼離開棋壇,都是自己惹的禍。恩師曾一再叮囑:不可暴露名姓,不可鋒芒太盛??晌覅s……
這次游學(xué)蘭州,除以棋會友外,還要訪問隱居蘭州從未唔面的老師兄,萬不可因自己涵養(yǎng)太差,而被師兄見笑。當然了,如果自己不露兩手,也不會驚動師兄大駕。
年歲懸殊的師兄弟能否見面,全憑緣分,這也是師父留言。
自白木匠后,無人再敢捋虎須,涼州陳聲譽漸隆,每日對眾棋迷“大三饒”,心中期待師兄露面。
“白虎”敗走的消息傳到陳八耳中,“八大王”技癢難耐。這小子不來我天齊廟,莫非還等我上門不成!心高氣傲又性急的陳八決定主動去會會這條“強龍”。
一個風和日麗的晴朗日子,陳八率領(lǐng)眾弟子雄糾糾地來到老爺廟,聞訊跟來的棋迷茶客也陸續(xù)涌向老爺廟。這一天,老爺廟大有人滿為患的感覺,端的熱鬧非凡。
茶園掌柜見“八大王”率眾到來,忙不迭上前迎接,嘴里連聲說:“八爺,哪陣風把您老給驚動了,快請上坐?!边呎f邊讓到茶園最顯眼的位置落座,并示意茶倌迅速沏上一壺上好的龍井茶。
陳八顧盼左右,旁若無人,大咧咧問道:“聽說來了位高人,架子滿大,今天不知賞不賞臉?”
茶園掌柜明知指的是誰,卻不好言聲,只把眼光轉(zhuǎn)向涼州陳,意在征詢。
實際上,打從陳八一行出現(xiàn),涼州陳就注意上了,從掌柜的稱呼上已知來人身份,察言觀色,看來今日又不能善了。我已經(jīng)開罪了孫唐、白木匠,可不能再得罪“八大王”。
思忖已定,站身搶拳施禮:“在下初來乍到,蒙掌柜抬愛,賞碗茶喝,喜歡以棋會友,可不是什么高人,先生見笑了。”
陳八見對方彬彬有禮,人也斯斯文文,倒也不好發(fā)作,也就順著話茬說:“以棋會友,好哇!我們今日就會會如何?”
涼州陳見事不能免,遂笑道:“承先生看得起,恭敬不如從命。”
陳八聞言,呵呵大笑:“好!爽快,咱們分先切磋兩盤,彩頭隨你?!?/p>
涼州陳點頭說:“分先兩盤依你,但我身無長銀,不如這樣,咱倆都姓陳,我若輸了,立馬走人,倘僥幸小勝,你是長者,就叫我小陳好了。”
陳八一聽,大笑不止,心想這青年真會說話,如此彩頭倒也新鮮,剛來時的不快早已散去。
“也好,咱爺倆今日就玩兩盤。”陳八邊說邊招呼涼州陳上場對弈。
第一盤,涼州陳主動執(zhí)先,走了步“仙人指路”,投石問路,陳八人猛棋亦猛,喜走當頭炮,幾個回合下來,形成先手屏風馬對后手中炮陣型。
陳八不耐鏖戰(zhàn),采用了駕馬當頭進中卒的強硬攻勢,涼州陳則左起巡河炮,右上河口馬,雙方兵力集結(jié)河頭,一觸即發(fā)。
經(jīng)過乒乒乓乓一陣兌子,雙方馬炮互折三子,陳八凈失二卒。反觀對方,城池堅固,一車過河占據(jù)卒林線,另一車貼身將軍寓守于攻,中兵又隨時可以過河。
攻堅不克,反落下風,性急又不耐被動的陳八在對方多兵的徐徐圍城壓力下,不愿戀戰(zhàn),投子認輸,卻也痛快。
第二局陳八執(zhí)先,當然是當頭炮,涼州陳從上局已知陳八喜歡強攻,遂擺下單提馬陣迎敵。陳八雖然強悍,但下棋不同打拳,用智不用力。盡管中炮已鎮(zhèn)對方中路,但己方主力在涼州陳的頻頻邀兌中不但使不上力,反給對方乘機占領(lǐng)要津。
涼州陳因上局已勝,此局力求穩(wěn)妥,刪繁就簡,能兌則兌。
陳八無計可施,只得以和局了事。
較之孫唐、白木匠的結(jié)局,涼州陳給陳八已留了面子。
陳八不愧是江湖上響當當?shù)娜宋?,他心中有?shù),用大手一拍涼州陳的肩膀,大聲說:“好小子,還真不含糊,蘭州棋壇有你這號人,以后就叫你小陳啦!”
從此“小陳”就成了涼州陳的另一名號,他的真實身份依然撲朔迷離。
師兄能否現(xiàn)身,下文再看緣分。(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