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　音

女兒初中畢業(yè)時，我送她一份特殊的禮物：在高中開學(xué)以前的假期里，讓她做一匹不受任何約束的自由馬，可以自行安排時間、自行上網(wǎng)、自行支配小金庫里的錢、自行與朋友交往……整個假期里，這份禮物被女兒以極大的熱情享用著。

還有三天就開學(xué)了，女兒說她要送我一份禮物作為回報。這份禮物就是

女兒荷荷15歲時，我許諾要送她一份禮物—海南一月游。

這在我們這個平民小家里可不是件小事情。女兒高興極了，說這是她長這么大所收到的最美好、最貴重的禮物。

令人心動的日子來到了，但是我們沒有一絲絲的欣喜。因為某種原因，我們所有的錢都要交到女兒考上的那所省重點高中去。這就意味著，我們沒錢了，不僅沒有錢旅游，連生活的錢都要緊張了。

旅游的事情自然是不敢提起了，就連同學(xué)約她去游泳都因怕花錢而放棄。

想想孩子多不容易，起早貪黑地應(yīng)付學(xué)習(xí)，現(xiàn)在還要承受這么大的經(jīng)濟壓力！大禮物沒了，總得拿點什么獎勵她吧？

我想了好幾天，竟然想到了一個最最省錢也最最實惠的禮物給她——我決定給她松綁，讓她好好地享受一下自由的假期。??

當(dāng)我鄭重其事地把這份無形的“禮物”——一紙公約送給她時，女兒迷惑地看著我問：“你的話是真的？這上面的字都是算數(shù)的？”我說：“當(dāng)然！”并大聲地念了起來：

界，并交了三個不知真實性別、年齡和姓名的鐵桿網(wǎng)友，據(jù)說有一個是個老頭。他們常常在網(wǎng)上聊得開心大笑。

2.和幾個要好的同學(xué)湊錢買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娃娃熊，送給了他們的班主任老師（一個年輕未婚的男老師），并開玩笑說暫且給他當(dāng)老婆，但有言在先：將來有了正式的老婆時，也不能喜新厭舊，遺棄糟糠。并乘機大宰了老師一頓“烤羊齋”（本地名吃），把原計劃的“謝師宴”改成了“宰師宴”。據(jù)說老師很激動，差點喝醉，管學(xué)生們都叫弟兄們。

3.大睡懶覺大熬夜。一次竟然睡到12點差一刻，我忍了幾忍，才沒有去叫醒她。熬夜最深的一次是和鄰居家的父子倆到幾十里以外的水塘摸蟹，次日清晨5點才回家。竟然真的帶回來一些小螃蟹養(yǎng)在罐頭瓶里，煞是可愛。

4.跟幾個很“酷”的同學(xué)學(xué)了一段名為“勁舞”，但在我看最多不過是“瘋女狂舞”的動作。聽了我的評價不雅，即再沒有舞過?？磥硭€知道尊重母親大人。

5.穿了老爹送她的那件新潮泳裝到公園的水上世界展示了幾次，因發(fā)現(xiàn)學(xué)游泳很難，且花錢不少，繼而自動放棄。

6.用自己的零花錢到地攤上花了二十幾元買了一件連衣裙，淡藍色的，穿上很青春也很漂亮。

7.和同學(xué)一起到公園劃船，這件事情本來沒什么可記載的，但是當(dāng)?shù)弥麄兺サ氖莾蓚€男生和兩個女生時，我張口結(jié)舌地看著她，她笑了說：“瞧你緊張的樣兒，我可是‘自由馬！”見我無語，便拉長了聲調(diào)安慰我：“兩男兩女嘛——總比孤男寡女好——”然后哈哈地大笑著倒在了床上，原來這是他們自己在公園時自我解嘲的話。

8.最讓我吃驚的是她居然領(lǐng)了一個男生（一個挺可愛的稚氣未脫的男孩）到家里，看到我，竟然當(dāng)著人家的面說：“媽媽你不準(zhǔn)胡猜亂想，我們只是好朋友，到家里來上網(wǎng)，我給他看我的幾個網(wǎng)友鐵哥們?！?/p>

9.昨天和今天，女兒的自由到達了頂峰。她和幾個同學(xué)到幾百里以外的云夢山玩去了，臨走時把一句話甩在身后：“媽媽別擔(dān)心，如果晚上不回來，我們就是在那里安營扎寨了！”我攆出去追問：“你有錢嗎？”“有！”我在爺爺那里拉來了贊助費！”

哇—這小鬼丫頭竟如此厲害！天哪，這個暑假快快過去吧，再過幾日，不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呢！我的禮物看來真的是送大發(fā)了。一直到了今天的下午，女兒總算回來了，對我說，咳，云夢山還真是不錯呢！那里的香客可旺了，我還磕頭了呢，保佑你們健康平安，保佑爺爺奶奶長壽?？次以尞惖氐伤?，她說：“這有什么呢，圖個吉利。又沒有損失我什么。噢，對了，我布施了5毛錢。他們也管我叫施主呢，嘻嘻……”“你們的同學(xué)在外面過夜，他們的家長都不擔(dān)心？”“當(dāng)然擔(dān)心?！薄澳撬麄冊趺赐獾?？”“他們都騙家長說是有老師帶著。哈，你知道嗎。只有我一個人是沒有騙家長的，而且我還是一個女生。大家都

夸我的媽媽真是開明呢，說我有這樣一個信任孩子的母親，真的很幸運！”

“你倒是幸運了，我可擔(dān)心死了，你爸爸直埋怨我，說出了事情要讓我負責(zé)！”“哈，出什么事情？我們的人打狼都夠了，還怕什么呢？”

“快點開學(xué)吧，讓你好好收收心，別自由得沒邊了！我真后悔送了你這份禮物。”

“媽媽你后悔了？我可很喜歡呢。我也要送你一件禮物。”“什么？”“我呀！”“你？你本來就是我的女兒?！薄癗O！我雖然永遠都是你的女兒，但是今天的我才是完完全全的真我。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什么可隱瞞你的事情了，我們之間的代溝消失了，我們可以像朋友一樣地相處，你不覺得踏實嗎？你想，如果沒有你的這份禮物，我會那樣大膽地在你的面前展露真正的自我嗎？想想，徹夜不歸，獨自花錢買衣服，和男生一起上公園，還有把男生領(lǐng)到家里來，哇，這是我嗎？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了！呀，我完了，我再也沒有秘密了！好慘—”她作出一個極其悲慘的哭腔。

我不由得笑了，這不正是我想要的結(jié)局嗎，女兒很快樂，就像歌里唱的“我是一只快樂的小小鳥”。我感動得幾乎要流淚，在心里默默地說：寶貝，我愛

你。只要你快樂。

但我是媽媽，要有媽媽的樣子。我很瀟灑地回答：“這禮物還不錯，我接受了，也很喜歡。希望我們永遠都能這樣彼此信任。”

“Yes，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