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家景文 ● 劉啟華圖
大明洪武三十年清明節(jié),細(xì)雨蒙蒙,在定遠(yuǎn)城西蜿蜒的山路上,一個由五十幾輛馬車組成的龐大商隊,在快速前行。車轅上嵌有大字號牌,車輛排列有序。裝載的貨物高出車廂四五尺,都用油布罩嚴(yán),可是車身并不顯得那么笨重,車夫皆三十歲左右。穿戴很不整齊,看來都是一般百姓。車隊兩側(cè)有幾十名騎馬的彪形大漢來來往往護(hù)衛(wèi)巡察,不時地叱罵、催趕著車夫。他們個個手提刀、槍,身佩弓箭,雖是商人打扮,卻多強(qiáng)悍暴戾之氣,車隊的最后是一輛轎車,轎身罩彩色布幔,兩側(cè)開有小窗,此時窗簾正卷起,可見轎中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這人獐頭鼠目、面色青黃、含胸吊背、兩肩上聳,但穿著考究、佩戴華貴。他正由車窗觀賞著山中景色,嘴里還哼著什么小調(diào),似乎很得意。
這時,一個長滿絡(luò)腮胡子的人騎馬過來,湊近車窗說:"周老爺,車隊行駛正常,請您老放心!"
車?yán)锏娜藛?"昨天逃跑的那個車夫怎么樣了"
絡(luò)腮胡說:"回稟老爺,昨晚抓回來,給他松快了松快筋骨,今天已經(jīng)老實了。"
"現(xiàn)在走到哪兒了"
"大約離蘭縣還有五十幾里路,傍晚前肯定能趕到。"
"蘭縣過去叫蘭州,洪武二年降為縣的,那里是通往河州的咽喉要道,可要注意些啦"
"小的明白,不過咱們從巴州出來,一路過了那么多州縣,都平安無事,這個邊遠(yuǎn)小縣還能奈何得了咱們爺們"
周老爺聽了,哈哈一笑說:"那倒也是,更何況咱們那位主爺,"說著他食指向上指了指,"現(xiàn)今兒正在陜西承宣布政使司衙門里喝酒呢"
約申末酉初時分,車隊來到金城關(guān)下的金城河,只要跨過河上的鎮(zhèn)遠(yuǎn)浮橋,往南不遠(yuǎn)便是蘭縣城。但是這時車隊停住了,因橋頭巡檢司攔住盤查。巡檢司是洪武二年開始設(shè)置的地方行政機(jī)構(gòu),駐守在關(guān)津要害之處,編制有正副巡檢,帶領(lǐng)差役、弓兵負(fù)責(zé)捕盜、查奸、緝拿走私等。此時此地任職的巡檢姓牛,名存古,人送外號"牛臀骨",他在官場效力有二十多年,由于性格死硬,不善迎合,故而快五十歲的人了,才只是個小小的"從九品",是明朝官職中最低的一等。
絡(luò)腮胡趕到橋頭,見攔路橫擺的一條長凳上,端坐著一個身著官服的人,中等個頭,身板精瘦,眼大出奇,濃眉高聳,面如秋霜,不嚴(yán)而威。身邊站著幾個持刀挽弓的兵卒,也都是一臉嚴(yán)肅相,氣氛有些緊張。
絡(luò)腮胡沒下馬,大大咧咧地問:"哪位是巡檢"
坐在板凳上的那人不急不緩地答道:"我就是"
"貴姓大名"
"免貴姓牛,牛存古。"
"失敬了,牛老爺"
"不客氣。"
"本商隊是從巴州來的周家商隊,陜西布政使司已批準(zhǔn)通行,并行文全境,想牛老爺已是知道的了。"絡(luò)腮胡的意思很明顯:我打出這樣的旗號,你得趕緊給我讓路。
牛巡檢眼皮往下一撂,絲毫沒客氣:"文書是見到了,還需要檢驗,交上路引,逐一核對。"
這"路引"是什么熢來明朝年間有這樣一項規(guī)定:凡人員遠(yuǎn)離所居地百里之外,都需由當(dāng)?shù)卣块T發(fā)給一種類似介紹信、通行證之類的公文,叫"路引",若無"路引"或與之不符者,是要依律治罪的。
絡(luò)腮胡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有氣,卻也無可奈何,俗話說,縣官不如現(xiàn)管嘛。他向身后一擺手,手下一個人從包袱中取出"路引",交到前面,牛巡檢打開一看,上寫著"陜西承宣布政使司諭:茲有巴州周家商隊,擁車五十輛,裝載邊防所用諸商品,計十萬斤,運往河州府,洪武三十年三月下旬至四月下旬來往于我司境內(nèi),一律放行。"下邊列著商隊花名表,最后赫然蓋著布政使司的朱紅大印。
牛巡檢看后,抬起頭來對絡(luò)腮胡說:"召集你們的人,分批核對,然后逐車核實貨物。"
絡(luò)腮胡一聽,氣上心頭,馬鞭指著牛巡檢說:"你,你,有完沒完,看不出,你還挺厲害啊"
牛巡檢也沉下臉來:"豈敢厲害,不過是照章執(zhí)行公務(wù)。只要核查屬實,即刻放行。"
幾句話,義正詞嚴(yán),氣得絡(luò)腮胡嘴唇直哆嗦,連說:"好,好,你等著,你等著"說罷,掉轉(zhuǎn)馬頭往后跑去。這時雨下大了,天色也逐漸轉(zhuǎn)暗,轎車?yán)镄罩艿恼谥?見絡(luò)腮胡來了,忙問:"出了什么事,還過橋不"絡(luò)腮胡便把剛才的事兒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姓周的臉陡然轉(zhuǎn)青,兩眼閃著綠光,鼻子一哼:"走犖胰セ嶧嵴廡張5摹"
轎車來到橋頭,掀開轎簾,姓周的喊道:"誰是牛巡檢"
"你是何人煹ǜ易在車?yán)锱c本司講話"
姓周的剛要說話,絡(luò)腮胡搶上來說:"這是我家商隊總管周大老爺,因長途勞累,染疾臥車,不便出來與大人答話。"
"你便是路引中所寫的周保了,本巡檢按章查驗?zāi)闵剃牭呢浳锶说?還不快些受檢"
"哼牨舊潭有諧塘角в嗬,所經(jīng)府州縣鎮(zhèn),無不慕名迎送,就是有看路引的也是看罷馬上放行,還沒見像你這樣麻煩的!"
"別處如何,本司無權(quán)過問,在我河橋,我要照章辦事,不怕麻煩"
"我們過這河橋也非止一次,從前的巡檢都是熱情有禮,哪像你這樣肆意刁難"
"別人如何,本司不曉,察奸緝私,本司職責(zé)。你等推三阻四,拒不服檢,莫非有私不成"
周保聽了這幾句針鋒相對的話,不由大怒,但轉(zhuǎn)念一想,在這里糾纏豈不誤了大事,便又壓下火來,強(qiáng)裝笑臉道:"牛大人息怒,我等今日已行車二百余里,人困馬乏又加天黑下雨,若逐項檢查,豈不要拖到半夜,不如讓我等一邊過橋,貴司一邊檢驗,于你我雙方都簡便,你看如何"說罷,周保又將頭一擺,身后有人忙將一包東西,恭恭敬敬送到巡檢面前,低聲說:"這是小的們一點心意,請牛大人笑納"
牛巡檢打開包一看是兩個茶筒,但晃動一下卻聽不見茶的聲響,便命屬下啟開筒蓋,卻見里面是幾卷"大明寶鈔",一色戶部印造的"一貫"大鈔。雖然當(dāng)時紙鈔貶值,這幾卷子也足夠買幾十石糧食。牛巡檢不由雙眼冒火,大聲怒斥:"大膽奸商,竟敢賄賂本司,你可知大明律法:行賄之人,徙其家于邊,拿回去"說罷把茶筒和紙鈔摜到周保車前。
周保心里這個氣,便喝那下人道:"你不長眼的狗東西犓叫你擅自送禮牽次一厝ケǜ嬤饕,不處你個廷杖一百"
他說這話一是賴掉自己行賄之事,二是暗示牛巡檢:我們來頭很大。原來洪武年間,有一種"廷杖"制度,凡有大臣不服從皇上旨意的,皇上就可以命令錦衣衛(wèi)對其當(dāng)廷施杖刑。大明一代,死于廷杖的大臣不計其數(shù)。
牛巡檢別看官卑人微,但讀書很多,見識也廣,明白周保在說什么,便冷笑一聲說:"你休得嚇唬本司,你敢說廷杖是你家的私法,分明是藐視朝廷。若再不讓逐項查驗,馬上拿你治罪"
周保招法使完,見無濟(jì)于事,平日驕橫之氣再也壓抑不住,大聲說:"就不讓你查驗,你敢如何"
"那就扣壓貨物,捕拿你等,移交縣衙,按律判罪。"
周保陰陰地一笑:"那縣衙要是不判呢"
牛巡檢回敬道:"判不判是他的事,捕不捕可是我的事"
周保把手向后一招,高聲叫:"來人"十余個騎馬的彪形大漢皆手執(zhí)兵器擁上前來。周保說:"看他怎樣拿咱們爺們"
牛巡檢厲聲道:"你等還想造反不成"
周保顧不得地上泥濘,跳下車來,沖他手下人大喊:"天這么晚了,這狗官刁難不放行,還誣咱們造反。弟兄們,還不教訓(xùn)教訓(xùn)他"
這伙手下一齊嚷:"打這個狗官""砸他的寨門"邊喊邊向橋頭沖來。周保也奪過車夫的長鞭,"叭"一聲向牛巡檢抽來。牛巡檢一跳躲開,忙令手下士卒放箭抵御,兩下便廝打起來。無奈周保人多,且都身懷武藝,那幾個從當(dāng)?shù)匕傩罩姓杏玫暮訕蚴刈淙绾蔚謸醯米?沒經(jīng)幾個回合便被打散,寨門也被砸爛。周保的車隊強(qiáng)行通過,卻仍圍著牛巡檢打個不停,且一邊打一邊問:"你還檢不檢熌慊辜觳患臁"此時的牛巡檢已被打得遍體鱗傷,滿臉血污,渾身泥水,趴在地上,起不來身,可嘴里仍然不停地說:"檢牸臁牬蛩酪駁眉臁"
正這時,只聽有人從橋南過來,喊:"周老爺在哪兒?周老爺在哪兒?"說話間幾個人來到跟前,卻原來是蘭縣知縣劉需一行人。劉需一見周保便說:"別打了,別打了,全是誤會,周爺牰脊窒鹿偈窒氯瞬換嵐焓,耽誤了您的行程。得罪,得罪犠甙,下官早已派人去驛館安排妥當(dāng),還特意準(zhǔn)備了本地特色美食抓羊肉來為您接風(fēng)洗塵"說著親熱地拉著周保的手就走。周保聽了一席話,怒火自然消去,心里舒坦了許多,說:"都像你劉老爺這么明白,哪會有這等事。上次回去我對我家主爺講起你,他老人家對你頗為賞識,還說得便要見見你哪。"劉需一聽,眉開眼笑,連聲道謝。這時才聽到腳下牛巡檢在呻吟,便捅了捅身旁的李主簿,小聲吩咐:"你去料理一下。"主客走了,雨也不知何時停了,橋頭安靜下來。李主簿找來一輛牛車,同走攏來的守卒一起把牛巡檢送回他家,又找來郎中為他洗身敷藥。見他沒有性命之危,李主簿嘆了口氣說:"牛兄,你這是何苦呢?zé)拈樀浪抑鳡斒钦l嗎熌鞘鍬砟錟鎪生安慶公主的丈夫--駙馬都尉歐陽倫。府州縣的官軍誰敢惹他?連那幾十輛馬車都是漢中衙門給攤派的,你卻要拿雞蛋碰石頭,這不是自找苦吃嗎熀煤醚傷吧,別的事你就別管了。"說罷,李主簿和幾個士卒便都走了,家里只剩下夫人、兒子給牛巡檢熬湯喂藥。
此時牛存古心里翻江倒海,想到國家大員當(dāng)朝駙馬如此橫行霸道,大明江山如何得了。想著想著便昏昏睡去,大約半夜光景,他忽聽有人輕拍家門并叫:"牛老爺!"牛存古一驚,忙問:"誰"
"我,鄧虎子"
"夤夜入宅,找我何事"
"我有要事稟告,請您開門"
牛存古略一沉吟,便叫兒子牛剛?cè)ラ_門。牛剛點著燈,把門開開,順手從門后抓起一根鐵棍隱在身旁。那人閃身進(jìn)來,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一身夜行衣靠,走路輕便無聲。原來這是個無家無業(yè)的流浪漢,曾因在橋頭人多之處竊人財物,被牛巡檢抓住教訓(xùn)過。
"你來作甚"
"老爺莫誤會,我此來是給您送重要的東西。"說罷把一個布袋遞到床前。
牛剛把袋子打開,里面全是茶葉。牛存古眼睛一亮,霍地坐起身來:"可是從周家商車上搞的"鄧虎子驚奇道:"沒錯犇怎知道"牛存古說:"看他貨物龐大而車行輕快,來自巴州茶區(qū),去往河州銷售,且拒不服檢,不是私茶是什么"鄧虎子連表欽佩,說:"以前我怨您只會對付我這樣的平民百姓,沒想到您今天對來頭這么大的家伙也是這般硬,怪不得人稱牛臀骨"說完才發(fā)覺自己說走了嘴,忙說:"小人胡說,老爺恕罪"牛存古笑了笑:"無非說我又臭又硬。閑話不說了,你先講講,這茶是怎弄來的"
鄧虎子興致勃勃地講起來:"老爺犓們行兇的時候,我本想上前助您,但我一看,他們個個如狼似虎,我上前也是白搭,就沒敢上手。后來,我尾隨他們商車一起進(jìn)了驛站,夜深人靜,我躲過巡夜的,便用這個家伙,一輛車一輛車地扎。"說著從袖口里褪出一個半尺來長的喇叭形鐵管,細(xì)的一端是斜削面,磨得又鋒利又光亮,像把匕首。牛存古認(rèn)得,這個東西當(dāng)?shù)亟?探筒",是集市上買賣人檢驗糧食成色的用具。它極易刺入麻袋,粗端向下,豆、麥、芝麻便順鐵筒流入手里或斗里,拔出來,麻袋孔自動恢復(fù)原狀,非常簡便。當(dāng)然竊賊們也用這個東西偷人糧食。
"五十車都取到了?"牛存古問。
"一車不剩。不過這種貨不像糧食那么光滑,所以取出的不多。我可是全給您拿來了。"
牛存古聽了他辯解的意思,便笑了,說:"取多了也沒用,作為證據(jù),這就夠了。虎子,你真是好樣的"
鄧虎子聽了很高興,說:"那次您教訓(xùn)我的話,我越想越有道理,就照您說的去做了。我曾想過,要有這樣一個親爹多好。"說著,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又說:"牛大伯,今后有什么事您叫我一聲,虎子一定萬死不辭"
牛存古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說:"好孩子,大伯記下了。你有什么難處,也要想著來找大伯。"他想了想又說:"虎子,今夜的事,跟誰也不要講,回去要把你取茶的經(jīng)過牢牢記住,也可能有一天讓你當(dāng)堂作證呢。"
鄧虎子一拍胸脯:"您老放心,我敢出庭作證,扳倒那些狗東西"
鄧虎子走了,牛存古將兒子叫到跟前:"剛兒,你已年過二十,學(xué)文習(xí)武也初有所成。爹爹想聽聽你對今天的事兒怎么看?"牛存古的態(tài)度很鄭重。牛剛覺察到父親將有要事跟他講,便坐在父親身旁說:"您老做得很對,孩兒欽佩您。孩兒一定要替您報這個仇"
存古聽了兒子的話,很是喜悅,但說:"給爹爹報仇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為國除害。你可知道茶葉對國家安危的重大意義"
牛剛說:"不就是換回關(guān)外的良馬加強(qiáng)騎兵,鞏固國防嘛。"
存古說:"這只是其一,還有其二,你聽爹爹說來。西部民族嗜食牲肉、乳酪,不飲茶則必病,尤其需要巴蜀所產(chǎn)的剪刀粗葉--也就是這次周家商隊所運的這種茶。所以朝廷實行茶葉禁營之法,由國家專營,不許私人買賣,為的是控制西部民族,若其不馴,則斷絕其茶源以制之。西部安全,則北方民族想鬧也鬧不起來,國家則太平無事,百姓也可安居樂業(yè),此乃洪武爺之安邊大法也。近來商人走私嚴(yán)重,皇上連下御旨,嚴(yán)辦私茶,加強(qiáng)洮、河、雅和西寧諸州茶馬司,并派左都御史鄧文鑒查川陜私茶。沒想到,身為駙馬的歐陽倫竟然利欲熏心,鋌而走險,壞朝廷茶馬大法,動搖國基,真是猖狂至極犙贗舅靖州縣有助紂為虐之心,無揭露查捕之膽。如此下去,只才安定了二十幾年的天下,豈不又要大動亂熅臀這,爹爹才豁了出去,知不可為而為之,甘為朝廷效力,為黎民流血呀"
牛剛聽了父親一席話,流下淚來。牛夫人也捧著藥從旁室走了過來,說:"夫君,你剛才所講妾都聽到了,今日妾才明白,夫君雖身居寒微,卻有如此憂國憂民之心。今后妾再不埋怨你了,可當(dāng)今之計,卻又如何是好"
存古說:"豁出身家性命,也要上本參奏歐陽倫。我連夜寫本,剛兒明晨騎快馬直奔西安府,一千二百多里路程五天趕到,秘密拜見正駐西安的鄧文鑒大人,把奏章交與他,請他速送京師。"
牛剛挺著胸說:"爹爹放心,千斤重?fù)?dān)孩兒來挑,孩兒保證盡快安全送到"
長話短說,五天后,鄧文鑒懷揣牛存古的奏章到秦王府拜見才襲父職的朱尚炳熤煸璋二兒之長子?。度寺砸慌鲱^,鄧文鑒便星月兼程趕回京師,親送奏章到通政司。通政使于公廳啟視,看完內(nèi)容,心跳汗出,連忙寫副本,不等天明早朝,便連夜進(jìn)宮。
且說朱元璋這年已經(jīng)七十歲了。太子彪死后,他立彪的二子允火文為皇太孫,以佐國事?;侍珜O忠厚聰慧,只是柔弱不果斷,所以許多事還需他親自處理。近幾年來,他心臟出了毛病,白天氣喘心慌,夜里多做噩夢。
此時他正在后宮叫允火文陪他下棋。允火文的棋力是很高的,此時只要連舍二子、一兵獨進(jìn),便可直拿祖父的老將。但他不能這么做,祖父夠辛苦了,怎能叫好勝的祖父掃興呢犛謔竊駛鷂牟簧嶙,結(jié)果拱手服輸。朱元璋笑了說:"你看爺爺還行吧"
正這時,太監(jiān)進(jìn)來奏道:"通政使有機(jī)密要覲見陛下。"
朱元璋收了笑容說:"叫他進(jìn)來"
朱元璋看罷牛存古的奏章,氣得手直發(fā)顫,一揮手,把幾案上的棋子茶具全摔到地下,咬牙切齒地說:"歐陽倫呀,歐陽倫,好你個王八蛋"話未說完,臉色突然變白,大口大口喘氣。嚇得允火文趕緊過去扶住,忙傳太醫(yī)進(jìn)宮。
半個月后,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會審歐陽倫販私茶一案,審清案情,呈上奏章。元璋斜倚在龍床上,口授御旨:駙馬都尉歐陽倫賜死;陜西布政使、蘭縣知縣及其他知情不舉,通同作弊者,并坐死罪;周保斬首。蘭縣河橋巡檢牛存古不畏權(quán)貴,秉公執(zhí)法,遣使賚敕慰問嘉獎。
選自《民間文學(xué)》1999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