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菊林/文●張中杰/圖

唐朝末年,浙江上虞縣有個窮書生叫蔣文生,長得一表人才,還寫得一手好文章。這天,當(dāng)?shù)鼐I莊老板的兒子馬興邀請他到東海邊去泛舟游玩,他支支吾吾答應(yīng)不下來。因他明年就要上京參加大比,哪有心思和時間去游山玩水熢偎,馬興是闊公子,整天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他不愿與他為伍。馬興見他不樂意,就說:"你陪我玩幾天我給你五兩銀子作工鈿,怎么樣"蔣文生心里一動:寡母臥病在床已三個月有余,因沒錢治,病越來越重。有了這五兩銀子便能給母親請醫(yī)治病,他就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兩人乘坐小船,沿曹娥江順流而下,進(jìn)入杭州灣,到了東海,忽然起了大風(fēng)浪。小船隨浪顛簸,隨風(fēng)飄蕩,弄得兩人暈頭轉(zhuǎn)向辨不清東西南北。

順著風(fēng)浪,小船漂到一座孤島邊。他倆登上小島,見這里遍地桃花,姹紫嫣紅,百鳥啁啾,陣陣香風(fēng)撲面,使人感到如入仙境。他倆穿過桃林,忽見幾十乘轎子似彩蝶翩翩飛來。每乘轎子里都坐著一個年輕女子。這些女子美丑不一,但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前邊一乘轎子里坐著的女子奇丑無比:凹瓢臉,斗雞眼,獅子鼻,豁嘴唇,頭發(fā)稀稀拉拉像霜打的茅草。為了遮丑,那丑女還故意甩手帕揮袖子,裝出一副嫵媚相。丑女滿身珠環(huán)玉佩,閃閃爍爍,"叮當(dāng)"作響,肯定是個富家千金。

一溜兒轎子后面,還跟著一群不施脂粉、身著粗布衣褲的窮家女子。走在最后面的女子,雖穿一身粗布水紅衣衫,但容貌如花似玉,美如天仙。

蔣文生和馬興看得眼睛發(fā)直,不由自主地跟隨其后,一會兒,來到一座衙門前,女子們?nèi)歼M(jìn)里面去了。

蔣文生和馬興困惑不解,向當(dāng)?shù)匕傩沾蚵犜Ｒ晃恢心陭D女告訴他們:這兒叫桃夭村,每年三月桃花盛開之際,待字閨中的姑娘們都得進(jìn)衙門,讓地方官根據(jù)美丑定出高低不等的檔次;又讓未婚男子通過考試,根據(jù)文才優(yōu)劣評出名次;然后由地方官做主,根據(jù)美丑優(yōu)劣將男女配對。甲等的配甲等,乙等的配乙等,按名次順序排列配對成雙,當(dāng)日在孤島完婚。

好心的中年婦女還說:"兩位先生如果尚未婚配,何不也去試試熃穸是女子登記,明兒就是男子考試了。"并攛掇蔣文生在客棧住下,明日去應(yīng)試。

蔣文生暗暗高興,他想自己文才出眾,學(xué)富五車,一定能考上第一名。那位天仙般的姑娘一定會配給自己……想到這里,便答應(yīng)去應(yīng)試。

夜里,馬興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自己胸?zé)o點(diǎn)墨,考不好,就娶不上漂亮的美女,得想點(diǎn)兒竅門才是。可在這孤島上,人生地不熟的,咋辦呢?zé)轿纳鷧s胸有成竹,不一會兒便睡著了。第二天,二人一起進(jìn)了考場。蔣文生下筆有神,一氣呵成一篇奇文。馬興則咬著筆頭,抓耳撓腮挖鼻孔。交卷時間到了,馬興只得胡亂寫了些歪歪扭扭的字,厚著臉皮將卷子交了上去。

兩人剛回到客棧,就有一個人來透露主考官的暗示:"誰若拿出三百貫銅錢,誰就能穩(wěn)拿第一。"蔣文生一聽大怒:"呸犗氬壞交橐隹汲∫艙獾撒禍骸犖夷可娶丑女,也不會拿錢。"

那人灰溜溜地退出門外,馬興慌忙跟了出去。兩人在門外嘀咕了半天,馬興回屋后,便面有喜色。

放榜后,馬興竟得了第一名。蔣文生做夢也沒想到他竟被排在最后一名。那個丑女該配給他了。想到那丑女的"尊容",蔣文生好像吞下一只蒼蠅,惡心得直想吐。

蔣文生同馬興商量,想趕快逃離這是非之地。馬興一起冷笑:"你這吃不到葡萄的狐貍,想讓我放棄那位天仙美女熣饈前觳壞降摹"馬興不肯解纜開船,蔣文生只得在桃林中躲了起來。衙役搜遍全島,抓住了蔣文生,并警告他:"你既報(bào)名應(yīng)試,就得聽從衙門安排的婚姻。如敢違抗,將終生監(jiān)禁。"

第三天,地方官便依次配對合婚:馬興是第一名,將配第一美女;蔣文生是倒數(shù)第一,必須娶最丑的丑女。

各對夫妻都當(dāng)晚完婚,無奈,蔣文生只得入了洞房。他見新娘坐在床上,便閉著眼睛揭了蓋頭。但當(dāng)他睜開眼時,卻大吃一驚,原來新娘竟是那天身穿粗布水紅衣衫的美女。在搖曳的燭光下,那女子更加?jì)趁膭尤恕ＪY文生疑是夢中,咬咬手指,有痛感。但又想,這決不可能,會不會是官員配錯了熌切履錛郎君風(fēng)流倜儻,溫文爾雅,滿心歡喜。她見新郎驚疑,便道出真相:"我本來是排在第一名的,可因我家里窮,主考官派人來索要三百貫祝賀錢時,被我轟了出去。他懷恨在心,把我排到了最后一名。"蔣文生仰天笑道:"這真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假如當(dāng)初我出錢買到第一名,咱倆也配不到一起了"新娘也感嘆道:"是啊,這人世間的事,很多都是黑白顛倒了的。即使這遠(yuǎn)離塵世喧囂的桃夭村,也不例外啊牪還,正直善良、安分守己的人,最終總會得到幸福的。"洞房花燭夜,才子配佳人,兩人親熱地說了一夜話。

第二天,蔣文生去找馬興商量回家的事。到了馬興的洞房門口,卻見馬興手托下巴,目光呆滯地望著門前的桃花出神。蔣文生連喊三聲,馬興才如夢初醒。原來昨天晚上,馬興的新娘由一群丫鬟簇?fù)碇哌M(jìn)洞房。馬興迫不及待地撩開新娘的蓋頭一看,驚嚇得差點(diǎn)背過氣去。原來他的新娘竟是那個豁嘴丑女。他忙去找配親的官員,問是不是搞錯了。那官員說沒錯,這丑女和馬興一樣,也是用錢買了個第一名。不過,她花的錢更多,她出了一千兩銀子,買了個第一美女名次。男的第一名配女的第一名,這是順理成章的事。

當(dāng)馬興得知蔣文生娶的是那天見到的布衣美女時,他氣得暈倒在地,醒來后又仰天大笑不止,隨后將隨身攜帶的銀子撒向大海:"這臭錢牫墑虜蛔,敗事有余,留之何益"

馬興瘋了,赤著腳在桃夭村躥來躥去,口里喊著:"臭錢啊--你害了我--"后來,蔣文生夫婦搖船將他送回了老家。

次年京城大比,蔣文生一舉奪魁,中了狀元。當(dāng)朝宰相要將自己的獨(dú)生女兒許配他,蔣文生據(jù)實(shí)相告:"家有糟糠之妻,實(shí)難從命。"皇上見他有才有德,不久便派他做了江南八省巡按。

選自《故事家》199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