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孫
一 她的苦難終于公諸于世
杭州市一條小小的街道內(nèi),有一家臨街占地僅10平方米的干洗店,店內(nèi)有2名洗衣女,一位是江西籍31歲的徐美仙,一位是安徽籍芳齡19的小張。
一天,小張買了幾張晚報,對徐美仙說:“大姐,我念一篇文章給你聽。”這篇文章里的主人公是個可憐的女子,父母逼她跟她不愛的人結(jié)婚,她逃婚逃了三年……
徐美仙聽著聽著,2個小時沒說一句話,一臉的痛苦表情。在小張一再追問下,流著淚,道出了自己的苦難。小張立即奮筆疾書,向在報上主持這個欄目的杭州東方律師事務(wù)所的方律師發(fā)出了求助信。方律師聽了徐美仙的傾訴后,拍案而起。杭州日報女記者馮國容聞訊后在1999年6月18日的《杭州日報》下午版上發(fā)了題為“我逃了整整11年”的文章:
“我是江西廣豐縣胡橋鄉(xiāng)人,為了逃避丈夫離家出逃已整整11年。
母親生了一個兒子五個女兒,我排行第四??赡芤蚴峭獯迦?家中男人少,我們常受人欺侮。母親為了找個依靠,在我15歲那年,讓我和隔壁村一個姓朱的殺豬男人訂了婚。他比我大11歲,長得又丑又矮。從那天開始,我的心情一直就沒過好。
17歲那年,我和朱某舉行了婚禮。因為村里打結(jié)婚證明的是朱家的親戚,我的年齡被改成23歲。
結(jié)婚后,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飯。朱某用棍子打我。有一次因為他打得太兇,我逃回了娘家,母親責罵我,拖著我一起回到朱家。朱某又打我,母親上前勸架,連母親也挨了打。
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可惜我這個人命雖苦,卻很大,死了幾次都沒有死成。
19歲那年夏天,我生了一個男孩。孩子生下一個月后,朱某就要和我同房,我不肯,兩人又打了起來,結(jié)果傷了孩子,幾天后就死掉了。孩子在世上只活了40天。
孩子死后,我一直像丟了魂似的。以后我又兩次懷孕,都因打架而流產(chǎn)。我的心已經(jīng)死了,再不打算為他生孩子。
21歲那年2月的一個下午,我跟著3個外出打工的女人上了火車,一起到了衢州。當時逃出家時,村里還沒把身份證發(fā)下來。出來后才知道,身份證是多么重要!
我沒念過書,連信也不會寫,但我是個規(guī)矩人,知道我身世的小姐妹可憐我,借身份證給我。我先在衢州一家毛紡廠干活,又跟小姐妹到了湖州一家絲廠。
我沒日沒夜地干了5年,總共賺了14000元。因為沒有身份證,我不敢去銀行存錢,錢都放在身邊的箱子里。誰知絲廠解散的時候,不知誰把我的整個箱子提走了。
我哭啊,哭啊,幾天吃不下一口飯。等淚快流干時,我向小姐妹借了300元。從湖州來到了杭州。在一老鄉(xiāng)的介紹下,我在拱墅區(qū)一家干洗店當臨時工,包吃包住每月300元,這個待遇我還是挺滿足的。
與丈夫朱某已經(jīng)分居11年了,聽說他幾年前已經(jīng)與一個寡婦同居,因為這個女人沒有生育能力,朱某還是不肯放過我。我知道朱家的厲害,我回去后可能永遠也逃不出來了。
我想知道分居這么多年,法律承認不承認我們的婚姻?辦離婚手續(xù)我本人是不是一定要到場?律師告訴我,按照我的情況,我一定得在場。
一想到回家,我的心中便充滿恐怖。
我在外面逃了11年,這是我的悲劇,也是我的勝利。我要追求幸福。好心人,請你告訴我,我是勇敢地回家,還是永遠沒有身份地逃下去?”
二 她走進了法律工作者的視野
1999年6月18日,杭州市司法局“148”法律服務(wù)專用電話開通?!?48”的諧音為“要司法”,其宗旨是便民利民,把法律送到千家萬戶。
“148”的同志看到報上的文章后,都對徐美仙表示同情。徐美仙不是杭州人,可是他們都把她當自己的姐妹對待,一致同意將此事“攬”過來。
為了做到客觀公正、實事求是,6月21日星期一上班后,“148”指揮中心主任曹佃杭親自撥通了上饒市司法局的電話。上饒市司法局148指揮中心副主任毛巧云收到電話后,立即向局長吳麗躍反映。吳麗躍說:“我們將盡量提供方便,進行配合……”
一切準備就緒,救助行動正式開始了。
在“148”指揮中心,沈介中詳細地把徐美仙反映的情況記下來,逐一核實。由于徐美仙離家久了,又沒文化,連家鄉(xiāng)的地名、父母的名字都記不清、不會寫。
為了幫助徐美仙,杭州市148指揮中心開了幾次會討論,一致認為:徐美仙家是移民過來的,家中男丁少;男方是本土的,家中男丁多;那個地方偏僻,不去解決不了。
三 終于達成了離婚協(xié)議
7月6日天蒙蒙亮,“148”的幾位同志、兩位律師及徐美仙,分乘兩輛小車,長驅(qū)1000多里,于當天下午趕到上饒市。
7月7日上午8時半,上饒市司法局吳麗躍局長、蔣副局長、紀檢姜書記、毛巧云副主任,還有秦峰鄉(xiāng)黨委邵書記等,陪同杭州司法局錢紅旗副局長、徐美仙一行,于9時許到達秦峰鄉(xiāng)政府。
徐美仙心情復(fù)雜。當初出逃時,她曾發(fā)誓:寧可死在外面,再也不踏上這塊土地!而現(xiàn)在她竟回來了。她鎖著眉頭,默默地坐在會議室后面。
邵書記傳來了她夫家所在村的村干部。男的不是姓朱,而是姓祝,女的小名叫徐義英。他們夫妻關(guān)系不好,經(jīng)常吵架,女的于1988年前后出走后就沒回來過,聽說男方曾到女方娘家要過人,還到上海、福建去找過,但沒到,生死不明。
下午2時許,穿著拖鞋的?!痢裂澞_卷得一只高一只低地走進鄉(xiāng)政府會議室,推開人朝里間房內(nèi)張望。他在尋找徐美仙。?!痢粮改嘎犝f逃走的媳婦回來了,就在區(qū)政府院內(nèi)、樓上樓下到處找。
經(jīng)過長時間的普法教育,?!痢两K于低下了頭。領(lǐng)導(dǎo)干部在會議室外的走廊上議了一下,如果通過正常的法律程序處理,要較長時間,男方兄弟、親戚多,搞不好會橫生枝節(jié),決定盡快了結(jié),商定給祝××2000元。
?!痢烈笤诤炞智?見徐美仙一面,領(lǐng)導(dǎo)們答應(yīng)他簽字后,可隨同一起去上饒市。可?!痢潦盏?000元后,又推說自己不會寫字,讓其父代簽。大家不同意。他只好歪歪斜斜描下了自己的大名,并表示不見徐美仙了。
黃昏時刻,徐美仙安全回到了上饒市。此時,心懷不安的徐美仙終于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四 她終于有了戶口和身份證
由于徐美仙外逃11年,她在戶口冊上的名字已被除掉。上饒市司法局的同志將她的情況反映給公安部門后,公安部門決定給她單獨立個戶頭,并給她加快辦身份證。9月上旬的一天,徐美仙手捧著盼了11年的身份證,喜極而泣:“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再也不是黑人了……”
她所在的干洗店老板了解到她的悲慘身世后,對她極為同情,特地把干洗店以最低廉的價格轉(zhuǎn)給她經(jīng)營。徐美仙喜滋滋地當上了老板。她高興地說,我有了身份證,就可以到工商部門去辦營業(yè)許可證,依法經(jīng)營了。
新的愛情和財富正在等著她,她的未來是美麗的。許美仙滿含感激之情地說:“我的后半生是‘148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