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朱衣
1930年,西蒙·史佩拉傳教士每日習慣于在鄉(xiāng)村的田野之中漫步很長的時間。無論是誰,只要經(jīng)過他的身邊,他就會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問好。
其中有個叫米勒的農(nóng)夫是他每天打招呼的對象之一。米勒的田莊位在小鎮(zhèn)的邊緣,史佩拉每天經(jīng)過時都看到他在田里勤奮地工作。然后這位傳教士總會向他說:“早安,米勒先生?!?/p>
當傳教士第一次向米勒道早安時,這個農(nóng)夫只是轉過身去,像一塊石頭般又臭又硬。在這個小鄉(xiāng)鎮(zhèn)里,猶太人和當?shù)鼐用裉幍貌⒉惶?。成為朋友的更絕無僅有。不過這并沒有妨礙或打消史佩拉傳教士的勇氣和決心。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他持續(xù)以溫暖的笑容和熱情的聲音向米勒打招呼。終于有一天,農(nóng)夫向傳教士舉舉帽子示意,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一絲笑容了。
這樣的習慣持續(xù)了好多年,每天早上,史佩拉會高聲地說“早安,米勒先生”。那位農(nóng)夫也會舉舉帽子,高聲地回道:“早安西蒙先生。”這樣的習慣一直延續(xù)到納粹黨上臺為止。
史佩拉全家與村中所有的猶太人都被集合起來送往集中營。史佩拉被送往一個又一個的集中營,直到他來到最后一個位在奧許維滋的集中營。
從火車上被放下來之后,他就等在長長的行列之中,靜待發(fā)落。在行列的尾端,史佩拉遠遠的就看出來營區(qū)的指揮官拿著指揮棒一會兒向左指,一會兒向右指。他知道發(fā)派到左邊的就是死路一條,發(fā)配到右邊的則還有生還機會。
他的心臟怦怦跳動著,愈靠近那個指揮官,就跳得愈快。很快的,就要輪到他了,什么樣的判決會輪到他?左邊還是右邊?
他離那個掌握生死的獨裁者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他清楚這個指揮官有權力將他送入焚化爐中。這個指揮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怎么能在一天之中將千百人送入枉死城中?
他的名字被叫到了,突然之間血液沖上他的臉龐,恐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然后那個指揮官轉過身來,兩人的目光相遇了。
史佩拉靜靜地朝指揮官說:“早安。米勒先生?!泵桌盏囊浑p眼睛看起來依然冷酷無情,但聽到他的招呼時突然抽動了幾秒鐘,然后也靜靜地回道:“早安,西蒙先生?!苯又e起指揮棒指了指說:“右!”他邊喊還邊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坝?”——意思就是生還者。
(令敏摘自臺灣《講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