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萱

不知從何時起，男生宿舍樓前的黑板上，有好事者列出了兩張排行榜。一張是男生的“瀟灑榜”，一張則是女生的“美麗榜”。每星期評選一次，從未有過間斷。

近日排行榜又出新招，凡連續(xù)三周蟬聯(lián)冠軍者，可免費參加校際的一切社會活動，且能在假期里隨教師考察團一起去九寨溝觀光攬勝……雖然說得有些閃爍其辭，但誰都是寧可信其有而不愿信其無。消息傳開不久，整個校園就像開了鍋的水，熱鬧非凡。

說來也巧，盡管校園內美女如云，但我們宿舍的五位小姐妹卻期期榜上有名。這次她第一，下次輪到的是你，周而復始。因此冠軍之爭幾乎也就成了我們五個人之間的較量。我并不怎么在乎名次的前后，但其余四個女孩似乎都在暗地里較著勁兒。不是她剛換了眉筆，就是你新買了唇膏；倘若你今天灑了一種新上市的香水，那么明日一定會有人散發(fā)出比你更馥郁的香味……只是宿舍里再不聞無拘夫束的喧鬧與清純甜亮的笑聲了。替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的火藥味，且大有一觸即燃之勢。

事實很快就證實了我們的擔憂并非多余。四月的某個星期天，綺與阿美間的摩擦終于因為一件瑣碎的小事而產生了火花，兩人極盡謾罵攻訐之能事，吵得不可開交，而另外兩位女孩，則坐山觀虎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雖然事態(tài)在我左攔右勸下得以緩和，但新的矛盾與沖突隨時都有發(fā)生的可能?？吹轿羧盏挠H密無間的好友成了水火不容的對手，我很難受。

我生日那天，移居國外的姐姐給我寄來一套BALENO禮服，絕對新潮的款式，極富手感的面料，雍容華貴的色彩……我穿上它，簡直就像剛從童話夢境中走出來的小公主。當我輕輕旋開裙擺的時候，女孩們發(fā)生了“噴噴”的贊嘆聲，連初時不屑一顧的綺也圍到我的身邊，用羨慕的眼光端詳了好半天——前幾日她剛買了一套時裝，有著很高漲的情緒，但欣賞完我的禮服后，她默默地走開了……后來我發(fā)現她把衣服脫了，換上平時常穿的那件白色牛仔衣。只是看我的時候，她的眼里有隱隱的淚水。

周末之夜，照例是參加學校的Party，這也是吸引選票的最好時機。但平常早就積極地涂脂抹粉爭著對鏡貼花黃的她們，今天卻似乎對此失卻了興趣。她們都心事重重地端坐在各自的床沿，一聲不吭。待我穿好禮服時，綺明知故問:“萱兒，去跳舞嗎?”

“嗯!”我含糊著答應一聲，我的心里沉沉的。從她們的沉默里我感覺到了什么。

“你可以……可以不穿這件衣服嗎?”梅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著我。

“對，萱兒，只要你不穿這件衣服，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綺靠近我?！叭绻阆矚g，我可以把我的套裝借給你……”

“我借給你連衣裙，你要嗎?我這就拿給你……”

“你用我的香水好嗎?這是我昨天剛買的……”

“不，謝謝!”我用冷漠的眼光逐個審視她們，在逼得她們都低垂下頭窘紅了臉之后，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哪……真是拿你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萱兒，你答應啦?萱兒萬歲!”她們都跳躍著爭著過來摟抱我。

“不過，我還有個小小的條件!”我故作神秘又擲地有聲，“否則——免談!”

“什么條件?”她們都緊張兮兮的。

“拒——絕——美麗!”我大聲向她們宣布。

女孩們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對，拒絕美麗!我們誰也不再去爭奪那個無聊的第一名了，因為它，我們失去了很多很多。我們原來白璧無瑕的心，卻被洪水般泛濫的虛榮蝕出了斑疵；我們清澈透明的心湖，瘋長著自私的浮萍；我們悠閑輕盈的腳步，因為纏上太多的目光而變得沉重；我們無憂無慮的生活，已經綴滿了蛛網般的愁結……我們成了美麗的可憐的囚徒!

……后來，我們五個女孩都穿著別人的衣服手拉著手去參加了舞

稍胖的綺穿了纖瘦的阿美的，矮的梅穿了高的虹的……大家都顯得有點兒不倫不類。但這個晚上，我們卻玩得異常開心。

毫無疑問，這期的“美麗榜”我們都落選了，而且，直到學期結束，我們誰也沒有再在榜上出現過。但我們并不后悔，因為我們找到了比美麗更為珍貴的東西，那就是:友愛與歡樂。更值得慶幸的是，由于我們沒有再為那無謂的美麗浪費寶貴的時光，期終考試時我們都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而校方的嘉獎，是我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作為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暑假里我們可以參加教師考察團的九寨溝之行……

(吳斌、劉振友摘自《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