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云白
篆刻成為文人追求精神解脫的藝術,起自于宋元,普遍于明清。印論之撒播,尤在明中葉以后,理論與實踐幾乎是各行其是。一些談方法的專家浸沉于文字之中,流連徘徊于技法、史學之間;后世之印論,自足于已成,缺乏“接著說”或“換著說”的開疆辟宇者,便一直未在啟蒙階段上有較大的突破。李梢著的這本《篆刻通論》能融合文化背景、時代精神,把歷來的篆刻創(chuàng)作看成一定社會人生的積淀,從而深入到為藝者立根生腳的生活與創(chuàng)作實際,謹嚴、有條理而富于智慧。作者以語言解實踐讓觀者領會到了同樣的美感,精神上得到了可以相通的愉悅,“通篆”、“擇石”、“臨摹”而至“繼承、創(chuàng)作、出新”,“字法”、“篆法”而至“章法”、“刀法”、“邊款”,既有參差他藝的旁通,具體技法的紹介與深究,篆刻形成規(guī)律的發(fā)掘與提煉,又有綜合學問、修養(yǎng)、源流的評述。
“史”、“技”兩章不乏心得,使讀者大長見識。作者以為,篆刻藝術脫離了“人”,只停留于形式上的是是非非,為藝者脫離了自身的學問道德、人格精神,只津津于制造自己與他人的分別,這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篆刻藝術應是人格的投射,“在技法修煉中最高境界的達到,本身就是人品層層上提,從而道德以情緒的狀態(tài)流露,情緒由道德之引導的不斷完成過程”。而另一端,篆刻史無論發(fā)展出多少高峰,篆刻藝術不容易動搖的根脈,群山疊嶂中的主峰,卻始終不脫于戰(zhàn)國、秦漢印章。戰(zhàn)國、秦漢印工們平易而偉大,至性而至誠的樸素為人,也正是作者析世俗、駁外道,縱古今、察內(nèi)外,探索了“自然”及“人”一種內(nèi)在、深邃而固有的本性之后,精心勾畫出的理想人生。以此上溯下達,篆刻藝術的審美理想、美學原則,遂能逐步明晰。濯足長流,抽足復入,遠非前水,以明清文人印家為托指,作者又沿途探索了“倒果為因,倒因為果”情境之下,返樸歸真的道路。
作者說“書中有些較為浩遠的內(nèi)容,好像偏離了現(xiàn)在所認為的篆刻藝術”,但“要達到書的目的,這些內(nèi)容都是極為必要的”。而《篆刻通論》一書的目的,如作者“后記”中所說,則是——“要寫出真正的篆刻藝術”。
(《篆刻通論》,李梢著,學苑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十二月版,4.7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