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雅

1993年，廣東省被盜機動車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10億元，發(fā)案數(shù)及經(jīng)濟損失數(shù)居全國之首。此后“南罪”北移，盜車現(xiàn)象迅速蔓延內(nèi)陸地區(qū)，發(fā)案數(shù)迅速上升。

1994年某日，大膽車賊竟“太歲頭上動土”——偷了中央某政法機關某領導的臥車！

一個竊賊的口供說：先前是“偷212吉普車，弄好了賣個萬八千，偷砸了折進去不值，后來偷高級臥車，起碼能賣20幾萬，干一檔子是一檔子，折了也值得?！?/p>

不容忽視的“南罪北移”

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了，也會出現(xiàn)好多新問題。像“南罪北移”“北犯南逃”就是一例。盜搶機動車犯罪就具有“南罪北移”的特征。請看一組數(shù)字：1993年，廣東省被盜汽車4256輛、摩托車26393輛，分別比上一年上升1.8倍和47％，占全省重大刑事案件的三分之一，占全國同類案件的三分之一，造成直接經(jīng)濟損失達10億元，發(fā)案數(shù)和經(jīng)濟損失數(shù)居全國之首。如同刀之雙刃，給你繁榮，同時也給你問題，繁榮帶來生機與活力，問題也嚴峻而棘手。廣東省公安機關面對竊賊的喧囂，冷靜迅速地布下了鋼欄鐵網(wǎng)，今年3月16日，省公安廳給省委、省政府起草了《關于在全省開展反盜搶機動車專項斗爭的意見》，3月23日，省委、省政府及時批轉，以省政府的名義發(fā)布通告，號召全省人民行動起來……

在廣東4月1日至5月25日“打擊波”捷報公之于眾之前，讓我們先看看“犯罪波”的沖擊情況，從東南沿海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的以盜搶機動車揚起“牛市”之后，“南罪”漸漸“北移”，河北、山西、吉林、甘肅、新疆等地此類案件1993年比1992年分別上升50％到70％！1993年12月9日《人民公安報》上刊出《堪憂的機動車失盜現(xiàn)象》，披露黑龍江齊齊哈爾市1至10月發(fā)生盜竊機動車案件136起，比上一年同期多58起！從全國來看，1993年盜搶機動車共立案73176起，比1992年上升47％！

“南罪北移”的速度為什么這么快？一個盜車賊的口供說：先前是“偷212吉普車，弄好了賣個萬八千，偷砸了折進去不值，后來偷高級臥車，起碼能賣20幾萬，干一檔子是一檔子，折了也值得?！?/p>

北京市公安局刑偵處專門成立了一個反盜搶機動車的“車隊”，他們抓獲的車賊安海波，自1990年以來，先后盜竊“皇冠”等高檔臥車8輛，銷往河南鄭州一帶，獲贓款達50萬元！

盜、運、銷一條龍的“犯罪機制”極有利于盜搶機動車犯罪。車賊偷車、運贓，速度以分秒計算，等你發(fā)現(xiàn)后報案，車早在百里之外。他們有專人匿贓、銷贓，車價低得讓人心跳。如果車賊急著花錢，一輛“藍鳥”600元也可以出手?！百I方”市場潛力不小，故而更刺激了“賣方”的“工作積極性”，于是形成了風險小、易得手、逃匿快、銷贓順、獲利大的惡性循環(huán)。

罪犯利用了腐敗，腐敗掩護了罪犯。罪犯利用了“地方保護主義”，“地方保護主義”掩護了罪犯。俗話說：偷來的鑼兒不敢敲?？哨E車一經(jīng)用假手續(xù)“蒙混過關”或用錢打通關節(jié)后上了“戶口”，就被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某些同志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屁股底下，成了“偷來的鑼兒大膽敲”。

車賊說“北京的車好盜不好銷”。好盜，是因為北京車多，司機疏忽大意的多。不好銷，因北京管得嚴，一旦發(fā)現(xiàn)，問題就通了“天”，買主連同給贓車上牌的司法人員都得“折”。故此，北京被盜機動車的絕大多數(shù)都流到了河北、河南、山東、山西、內(nèi)蒙及東三省的城鎮(zhèn)。順著線索追贓時，有的地方能組織協(xié)作破案，可有不少地方就拒不配合執(zhí)法人員追贓，搞得“阿慶嫂”和“沙老太婆”真真正正地打起來了，犯罪分子乘機開溜，暗中拍掌。

說起盜車，警呼一何怒，民啼一何苦，揭開迷離的面紗一看，六個字可概括矣——盜于疏，銷于腐。

駛上“法制軌道”

汽車、摩托車行駛在平地而非鐵軌之上，但要打擊盜車，卸要依靠“鐵軌”，那就是“法制軌道”。

有一個頗有意味的故事。

今年某日，大膽車賊竟“太歲頭上動土”一一偷了中央某政法機關一位領導的臥車！北京市公安局刑偵處“車隊”的同志在基層公安機關的協(xié)作下三下五除二就把案破了。

可提車時卻遇到了“程咬金”，“咬”住一個數(shù)，“交‘金來贖”！理由是：買這個車我花錢了。

“華陀無奈小蟲何”，干警只得層層匯報，匯報到丟車的那位老首長那兒，老首長表示不理解，分明是贓車嘛，為何要“贖”？

干警說：對！不但您不理解，我們不理解好多年了！因為政策定得可以讓人家鉆空子。

是嗎？拿條文來看看！

有關條文拿來，只見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對買主不是明知買贓的，可以根據(jù)買主與失主雙方的具體情況進行調(diào)解、妥善解決。

干警說：現(xiàn)在誰承認“明知”?。?/p>

老首長說：這是1965年制定的，得改……

的確，只有通過制定法律法規(guī)，才能盡早解決反盜竊機動車工作中深層次的問題。警情急，紅燈閃，靠法制，共翻“山”，改革開放形勢好，健全法制保平安。筆者從有關權威人士處獲悉：高檢、高法、公安部、國家工商局的《關于追繳被盜搶機動車的若干規(guī)定》正在加速制訂中。此規(guī)定一經(jīng)出臺，凡屬不是在國家指定車輛交易場所或銷售部門購買的，使用偽造的證件入戶或過戶的，采用行賄手段入戶或過戶的，發(fā)動機號碼、車駕號碼被改動過的經(jīng)查實系被盜、被搶車輛，由辦案單位無償追繳。而且，公安機關對有證據(jù)證明行為人應當知道所購車輛可能是違法所得的，應以銷贓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并無償追繳所購車輛。對參與倒賣贓車以及介紹購買、幫助入戶轉戶的非法所得，一律予以沒收！

可謂條條有力、句句帶風，既打了犯罪又治了腐敗。

未敢高奏“得勝令”

得勝令，一種曲牌，相傳是古代將軍出戰(zhàn)大獲全勝凱旋歸來時演奏的。我們的公安干警在打擊盜搶機動車犯罪中亦取得了不小的戰(zhàn)績。前文提到了廣東省4月1日至5月25日的“專項斗爭”，請看戰(zhàn)果——

共破獲盜搶機動車案件近5000起；

挖出盜搶機動車團伙700個；

抓獲罪犯4000余名；

追回被盜搶機動車4000輛；

4月份發(fā)生此類案件比3月份下降21.3％，5月又比4月下降了30%！

此前此后，山東、北京、福建、四川、湖南、遼寧、黑龍江紛紛傳出捷報，公安部刑偵局反盜竊處將組織、協(xié)調(diào)下半年全國打擊盜搶機動車專項斗爭的開展，可以說，全國范圍內(nèi)的反盜搶機動車斗爭已取得初步戰(zhàn)果且向縱深發(fā)展。

然而，仍不能高奏“得勝令”！

罩在頭上最濃的一塊陰云就是“人車走失”。一般情況下這幾乎是在明確地告訴人們：車已被盜，人已被殺。

北京市公安局“車隊”的負責人沉重地告訴我：1993年北京人車走失案有幾十起，1994年1至6月又發(fā)生了十多起。接報案后，我們都要到司機（多為出租車司機）家中提取毛發(fā)和指紋，以便與以后發(fā)現(xiàn)的無名尸體比對。5月份就破獲這樣一起案件，犯罪分子謊稱租車，在偏僻處將司機騙離汽車，打死后用事先準備好的汽油點火焚尸，后將此車改噴為白色賣掉。出租汽車服務范圍廣、工作流動性強，司機活動單獨而分散，不少司機急于嫌錢，見活就攬，違反了夜行要有人伴、停車要選址、出市要登記等規(guī)定，犯罪分子見縫插針，頗易得手。天津市今年1至5月發(fā)生搶劫出租車案件10多起，其中9起是持刀、槍作案，還有用麻醉品的、用繩勒的，手段真是既狡猾又殘忍。

除有預謀的智能犯罪外，還有突發(fā)性和偶然性犯罪，這更為控制盜搶機動車發(fā)案率增加了難度。比如北京朝陽區(qū)有個犯罪分子的作案就十分奇特：他先借了1500元錢做“盜車資本”，用500元錢在荒郊野地租了4間民房，然后寫下一張字條，瞎編了一個女人的簽名就外出“打的”?？蓱z某個出租車司機被他“打”中，跟他到了蒿草叢生的“家”里。那廝拿起紙條一看，說：電視被我老婆搬走了，你看這是她留的條子，你先喝點水看看雜志，咱們再走。司機哪知死期將至，拿本雜志看了起來，那廝乘司機低著頭，一記重拳擊向其太陽穴，司機連吭也沒吭一聲，就被他整死了。當夜月黑風高，他用破床單將司機裹了裹，扛出幾百米，往荒溝一扔了事。因為他自己并不會開車，第二天用1000塊錢雇了兩個會開車的人說：把車開到廊坊賣了，分錢。畢竟是初次作案，他的神經(jīng)幾近崩潰，不由自主地反復念叨：“我把司機殺了?！蹦莾扇艘宦?，毛了，托辭跑掉報了案并說出車號，警方與單位一聯(lián)系，天哪，單位和家屬正急得火上房呢！當警察們撲到作案處時，車在，這小子也在。他一見警察便說：“我殺人了，快槍斃我，不斃我我成精神病了！”

這種突發(fā)性、偶然性常令警方嘆息：誰知道哪塊云彩要下雨呀1

還有幾塊“陰霾”須引起社會各界注意：那就是一些未經(jīng)工商部門批準的機動車維修廠點非法為贓車鑿改發(fā)動機號碼、車駕號碼、改噴顏色以牟取暴利的情況突出；一些機動車交易市場明知車輛來歷不明仍進行收購，見利忘義到了極點。這還算“明”的，還有暗的，那就是“黑市”，如徐水至安新公路兩側15公里內(nèi)，竟有近200多個交易攤點，各種車輛及散件應有盡有，其中不乏被盜搶的贓車。上述種種就像一只能消化贓車的大“胃”，吞吐之間，車賊得手后能“軟著陸”，而公安執(zhí)法人員則陷入“沼澤”。現(xiàn)實呼吁著全社會的綜合治理。廣東省公安機關會同工商部門已先走了一步，他們聯(lián)手對機動車維修廠點、交易市場、拍賣行、配鑰匙點，進行了全面摸底、登記在冊，僅廣州市公安局在整頓清理中就從486個廠點、交易市場中發(fā)現(xiàn)銷贓窩贓的32個，責令停業(yè)整頓的30個。

這個做法給人一個啟示，如果我們以超前意識一手抓住“南打”經(jīng)驗，一手抓住“北移”的“時間差”，便可以變被動反應型為主動防范型，那種“刀架在脖子上”才明白過來的情況不應再繼續(x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