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覽
青年甲和少女墮入在愛的熱河里。
男的說:“我倆的愛已經(jīng)到了海可枯了。”
“而且石可爛。”
聽到女的那樣愛嬌的聲音,青年甲渾身發(fā)軟,他閉上了眼說:
“愛呀,這世界我只有你了,我是把你愛到不知道要把我自己怎么安置才好了。你呢,你呢,你可也愛我嗎?”
“發(fā)瘋了。”
青年甲睜開了眼睛,舒適地嘆息著。
“那么,再回答我,”他又說:“假如我是個窮光蛋,你還愛我嗎?”
“當然愛你的。”
“假如是一個掏糞工人呢?”
“也愛你的?!?/p>
“是個豬頭三或是小癟三呢?”
“一樣愛你的?!?/p>
“一個最不出息的渾蛋你也愛嗎?”
“愛的。”
“或者變成一只哈巴狗,你也——?”
“如果變到一只糞蛆兒,一只臭蟲,一只會傳染寒熱的蚊子,難道你也都愛?”
“都愛,都愛,你真是蠢得叫人疼,要是我真的給只蚊子傳來了一身寒熱,我將不承認它是病,我要叫它做‘感情的發(fā)瘧?!?/p>
男的刺激到從內心膩出來。覺得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把自己假設到比蚊子更低微了,突然地,靈機一轉,他一骨碌翻過身來,正經(jīng)了臉說:
“假如我變了個華北的漢奸呢?你也愛嗎?”他等著一個沉醉的回答。
可是回答的是一個巴掌。
“我可一槍干掉了你!”女的完全翻臉,臉變成可怕的鐵青,“而且,即使你并不是,可是,你已經(jīng)這樣說,連聽了也覺得惡狠!”
“你怎么啦?親愛的,我是假設的。”
“正是,正是這假設叫我厭惡,你盡管可以把自己比成世界上任何卑賤的東西叫我愛,你可不能把你自己假設做一個華北的漢奸叫我用耳朵來聽!因為我連聽了也忍受不住!你知道我的爸爸死在廣州的轟炸下面,那一次的轟炸,就是靠著漢奸幫忙的。”
“但是,我說的都是假設,并沒有這回事。”
“對不起,你可以走了,我不能讓我身邊有這樣的一個男子,一個把自己假設做漢奸的男子。”
女的指著那應當滾蛋的小門,男的張開了嘴。
(陳功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