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林 魏寶林
故事發(fā)生在一九七九年的十二月,北國疆城齊齊哈爾市的冬天——那真是——冷啊!
常言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一點也不假。這才十二月的天氣,誰要是愛美要漂兒,不帶圍脖手套,棉帽口罩,鼻子耳朵不凍掉也得凍出一層大水泡。把話說得玄一點,如果是三九嚴寒,再刮上一場大煙兒炮,你在外頭呆上幾個小時,不把你凍得梆硬梆硬的,也得把你凍得嘎巴嘎巴的!
我說的故事就在這樣的一天夜里,十點多鐘,偏僻的北大橋,已是無人行聲,月光鋪銀的橋上,大橋的周圍是十分的平靜。這時,就在大橋的南面,走過來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他們是肩并肩,手挽手慢步而來。只見這男的有二十七八歲,中上等身材,細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頭戴土耳其羊剪絨皮帽,身穿緊身雙非瓦爾特式皮夾克,腳下一雙半高腰的皮靴,手中還拎著一個小皮包。月光一晃,渾身上。下直放光??!這小伙——帥?
再看這姑娘,也有二十多歲,中等個頭,苗條身材,月光下閃動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大紅的圍巾,頭上一圍,銀槍呢的短大衣身上一穿,腳下是一雙女式翻口毛邊外帶絨球半高跟皮鞋。就見她胳膊這么一挎,高跟皮鞋在雪地上“嘎吱吱”這么一走,嘿!你說這女的怎么那么——牛哇!不用說,這是一對青年男女,正在這壓馬路哪?那位問啦:“這么冷的天,又這么晚!壓個啥勁呀?!”說這話的同志,您可老外了。年輕人搞對象談戀愛,那心中就像燃燒著一團火。只要和自己心愛的人胳膊這么一挎,肩并肩這么一走哇,就不管天多冷,夜多黑,刮多大風,下多大雪,那馬路也得照樣的——壓!您沒聽人說,早晨起來最早的是些怕死的——老頭老太太滿公園滿江邊都是,晚上最貪晚的是些不怕死的——小伙子,姑娘們在柳條叢里、樹空里,到處都是。您看,這倆人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溜溜噠噠就來到了橋頭。突然,在大橋的下面,蹭,蹭,蹭,竄出三個人來,冷不防把這倆人嚇一跳。就見竄出來的這三個人,嗬.一個個頭藏大皮帽,身穿大皮襖,都戴著大口罩。好嘛,這口罩大的,看清楚的,知道是口罩,看不清以為把屁股墊兒捂嘴上了,就留兩只眼睛。這個人嗷嗷怪叫:“站住,……”好家伙,不用說這是碰上劫道的了。
說對了。最近北大橋確實有一伙流氓歹徒,在這兒為非做歹,無惡不做,和過去的土匪一樣,這幫小于搶軍衣、軍帽、軍大氅,煙酒、糖果、大肥腸、雞鴨鵝狗不放過,車子手表大姑娘,急眼了也搶鍋碗瓢盆大水缸、怎么這東西也要?不!往橋下扔著摔響玩兒。這不,前幾天他們把一對壓馬路的青年男女的東西搶光了還不算,拿出刀來逼著人家兩個人把衣服脫掉,讓人家兩個人面對著冰凍三尺的橋下,楞讓他們唱什么男女聲二重唱《紅湖水呀浪打浪》,多損哪!不用說,今天這對青年男女也是兇多吉少,要倒霉呀!“站住!”兩個人抬頭一看這三人,中間這個——細高,兩邊這二位矮胖、眼神兒好的一瞧是三人,眼睛不好的一瞧,心里準得犯尋思:“怎么這大個子,深更半夜,從橋下挑出兩個籮筐,里邊裝的什么,還冒熱氣哪?”
要問當中這個大個子是誰呀?正是在這兒經常作案的流氓歹徒,人送外號“大前門”,他怎么叫這么個外號呢?說起來,他長的也不錯,大高個——細不連天,大眼睛——直不楞瞪,高鼻梁——離拉歪斜,再看這嘴也長得好,上嘴唇短,下嘴唇長,這兩顛大門牙向外呲呲著。他大前門的外號就是從速牙上起的。怎么呢?你看這小子留著兩撮往下耷拉著的小黑胡,再加上這兩個牙,像不像大前門香煙上的那個‘門”字?對了,經常吸煙的同志明白。所以,這“大前門”的外號由此而得。
這時,只見大前門晃晃地過來了,“讓你們站住,聽見沒有?媽的!”說著把口罩摘下來,上下打量著這倆人,再看這倆小個兒,這邊這個“站住”!那邊那個“彈(站)住”!倆小歹徒一旁狐假虎威。就見小伙子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你們要干什么”投等大前門說話,這邊的小個竄上來,“哼!問哥們兒干什么的?你說我們哥們幾干啥的!我們黑燈瞎火冒著刺骨的寒風啊……頂著炎炎的烈日……”這都什么詞呀,“我們他媽的在下邊呆兩多小時了,剛來的時候我還踩了一腳(動作)屎,還用問我們干什么的,這不是那個……這個……”他想說什么呀?他想說,這不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嘛,可他憋了半天沒說出來,憋得他回頭直看大前門,一看大前門他可來詞了,“這不是我大哥的門牙在外——明擺著嘛。”大前門心里這個罵呀?!叭?,后邊去?!薄昂缶汀筮厗h”。大前門把眼睛一瞪,“過來,你們倆放明白點,有錢有物拿出來。否則可別怨咱哥們不夠意思?”這小子用跟瞟了一下姑娘:“哼哼!今晚沒白來呀,咱們哥們……”說著用胳膊肘拱了一下這邊小個,“看,那妞”“哎……呀……”這女的長……長得挺帥的。咱……哥們少跟他們費狗口舌,什么口條哇!“咱給他們來……來個……干凈……利…利索的。”這還利索哪???“兄弟,看大哥的。你們倆,把錢拿出來?!薄拔覀儧]帶錢?!薄皼]帶錢?哥們不能放你回家取去,把表摘下來!”“表也沒帶”?!鞍パ?,穿這么漂亮壓馬路,沒錢,沒表,你他媽的一寸照片少給我來景,快,把皮包拿來。”這小子一伸手把皮包奪過來,“吱啦”,拉鎖打開,手往里一摸,“什么玩藝冰涼梆硬的”往外一拽,就聽“嘩啦”一響,“哎呀我的媽呀!”大前門眼睛都長啦。什么玩藝?一副锃明瓦亮的手銬。那倆小個都傻了。“呀……公安局的,跑……跑哇!”就見兩顆烏黑的槍口,對準他們:“別動!”
這兩個人是誰呀!正是公安戰(zhàn)士徐游和莫秀英同志。原來,今天下午市公安局召開緊急會議,要在一九八O年一月一日執(zhí)行新的刑法。上級指示,要對這些屢教不改的歹徒狠狠打擊。根據(jù)掌握的情況,他們來到北大橋。
你別看莫秀英同志是個女的,她真有兩下子。你看她沒費多大勁,輕輕一伸手“啪”,就把這邊小個子的腕子抓住了?!澳憬o我過來,怎么,你聽不懂我的話呀?過來!” (動作)“這不過來了嘛?!币簧焓职涯沁呅€的腕子也抓住了“你也過來?!薄拔以邕^來了,大哥……不,大姐!”“咔咔”一副手銬把兩小個全扣上了。
這時,徐游同志要去扣大前門的時候,大前門真不愧是老油條呀。只見這小子把手中的皮包往上一提,照準公安人員的臉部“啪”的一下子打了過來。公安人員一低頭,沒打著,可大前門卻趁機猛撲上來,伸手就要奪公安人員的手槍。公安人員心想:“好哇,搶槍啊,好大膽子,我讓你搶!”不但沒躲,反而把槍一橫,把槍一直送到他嘴邊上去了,“給你吧”。就聽咔嚓一聲,怎么這么大動靜啊?這一下把大前門那兩顆大門牙——一掃而光。好,這回不是大前門了,成了大門洞丁。他也顧不得疼了,從坡上一直滾到橋下,爬起來撒腿就跑。公安人員徐游同志一瞧,跑了。“小莫同志!”“干什么?”“你看住這倆?!薄胺判陌?!”,只見徐游同志一哈腰就追下去,心想:
“這小子是頭,不能讓他跑嘍?!毕氲竭@兒,對著空中“叭”地放了一槍。大前門在前邊跑著哪,就聽身背后,“ ”,“哎喲,我的媽呀!(捂胸)完啦!這回可是牛崽子抽筋——完犢子啦!哎,沒打著哇?嚇唬我哪,還得跑。不行,再跑他就可能開槍打死我,打不死我下半輩不也得這模樣?(動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也讓你知道我大前門的厲害?”想到這,一伸手“嗖”拽出一顆槍來。怎么他還有搶?!對了,在當時,很多的歹徒都用這個——自制雙響火藥槍。這小子把槍拽出來,就喊上了,“別飛啦!”什么叫別飛啦!他說的是別追啦,剛才不是說牙打掉了,說話漏風啊。別追啦,說成別飛啦。公安人員在后邊追趕也納悶呀,心想:“什么叫別飛啦,說哪兒來的這么大風??!噢,這豁牙子漏風,這風力集中啊?!敝灰姶笄伴T一邊喊著,就躲到—個橋墩的后面,“再飛(追)我就開槍了!”徐游同志一閃身也躲到一個橋墩后面,心想:“這小子有火藥槍?!薄澳惆褬尫畔?,放下!”“我就不放,反正你不敢過來。我也不敢過去。在這支巴著吧。”這兩只槍口相距十幾米,四目相對。就在這萬分緊張的時候,突然,就在對面的坡上,急急忙忙跑來一個人。只見這人來得急來得猛,目光下看有三十多歲,手中拿著锃明瓦亮、半尺多長的——飯盒子,八成是下夜班的工人這人往這一跑,可把大前門嚇壞了,心想“完了,這又來個公安局的,兩面夾攻。你站那,不然我開槍了!不站住……我……哎呀!原來是大哥呀,可嚇壞我啦!”“你在這干什么哪?”來人問大前門?!拔摇摇蟾?,說實話吧:“那邊的是公安局的,要逮我,進去三年五年出不來了,幫幫忙忙吧!”“我還真是幫忙才到這來的?!薄靶邪?,大哥夠意思。公安局的你還抓誰呀?我大哥都來了。告訴你,我大哥會武,我有槍……”公安人員一聽,“又來個什么大哥?哼,都是什么哥們,來一個抓一個,來倆抓一雙!”剛要從橋墩一側迂回過去,突然,就見后來的那個什么大哥,一伸手倒把大前門的火藥槍抓住了,“你過來吧”?!案墒裁?大哥!你他媽不夠意思……”(動作)他們動手打起來了,徐游同志一瞧明白了,一個箭步過去。開槍不行,因為那倆人打到一塊兒了,就伸手去抓大前門的衣領子。大前門一看,心想:“完了,抓著沒好了。這槍在大哥手中攥著哪?!彼諟适直场翱赃辍币豢?。這真是狗急了咬人哪。把槍奪回來,“去你媽的”,照著他大哥的頭就一下子,然后一轉身,二姆手指一動“當”的一聲槍可響了。就聽“哎呀”一聲……怎么,身背后的公安人員被打中了?沒有,徐游同志那是有豐富的經驗,只見歹徒的槍口一調,他猛的一哈腰,子彈擦身而過,沒等大前門頂上第二顆子彈,徐游同志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箭步縱身來到大前門眼前,猛抬腿飛起一腳,就聽“哎呀”,“當啷”一聲,火藥槍就飛了?!皠e動,再動我讓你吃什么都不香啦!” “沒……沒敢動?!薄疤?!”“抬……抬了?!薄斑^來吧……”三下五除二,捆上了。徐游同志這時再看那工人,“怎么你受傷了?”“不要緊,就擦破點皮。”謝謝你了,同志!”說著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別謝了,您這一謝,我……我的心里不是滋味?!薄霸趺?…”“我是他的親哥哥?!薄班?!?”這真是:
二人本是一母同胞,
選擇道路各走一條;
持槍行兇違犯法紀,
警民協(xié)力罪犯難逃。
章回小說1985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