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芬
夜,一星篝火在密林深處閃著幽藍(lán)的光。篝火旁,三個大兵靠在古藤纏繞的大青樹下睡熟了。這個遠(yuǎn)在天涯海角的宿營地,是一個通信兵線路維護(hù)哨—大樹桷小組。它是由一棵生長在這里的千年老樹命名的。這里方圓百里沒有村寨,參天古樹遮天蔽日,亞熱帶野生植物漫山遍野,流動、升騰的霧氣又濃又濕,緊緊裹住了千百種雜樹,林子里不時傳來野獸奔跑、嘶叫的聲音。
突然,沉悶的雷聲把他們驚醒了?!氨┯陙砹耍 卑嚅L劉長榕一骨碌爬起來。他話音剛落,沒等大個子李柱把雨布抖開,沒等新兵馬琦琦站起身來,黃豆大的雨點就潑打在頭上、臉上,霎時間密林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霧中。班長抹了一把滿臉的雨水:“這雨躲不成了,咱們得馬上查線去!”三個人分別扛上工具包、被復(fù)線和一部用雨衣早已裹好的單機,順著線路跑去。
一排排的電線桿伸向濃墨漆黑的遠(yuǎn)方。在又滑又陡的山坡上,三個人艱難地向上滾爬著。他們手挽著手,時而一個人差點滑倒,時而三個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黎明前,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處絞線故障。這是通往前哨排的國防線路,必須盡快搶通。砍樹枝,抉桿子,接線……小馬剛爬到桿子的一半就坐了“土飛機”;大個子搶先抱住了被雨水澆過后象涂了一層油的電線桿,“哧!”他也摔了下來,疼得他揉著屁股直咧嘴。班長走了過來,把鞋子一扔,雙手攀桿、雙腳一蹬,活象一只大青蛙,一躍一躍地到了桿頂。線路暢通了,三個泥人咧開嘴笑了。
雨住了,暮色緩慢地?fù)肀Я苏麄€森林。饑和渴一齊向勞累了一天的三個勇士襲來。班長采來了白生生的蘑菇、顫微微的鮮木耳;小馬一邊采著野菜,一邊把嘴唇貼在闊樹葉上,吸吮著透明的露珠;大個子干脆用毛巾去沾草尖、樹葉上的水珠,一會兒就擠出半缸子水來??墒?,不幸的是工具包里那一包防潮火柴卻無影無蹤了,一定是在雨地里滑倒時丟失了。眼見一頓豐美的野餐是吃不成了。
夜幕降臨了,三個大兵懷抱著槍,背靠背坐著,四面防備著野獸的襲擊。三個人緊緊地擠著,用三條年輕的軀體驅(qū)散著夜間的涼意。“唱個歌吧!”是誰輕聲唱起了歌,另外兩個同伴也跟著唱了起來。粗獷的歌聲在空曠的夜空里回響,回響……
第二天,晴空如洗。他們?nèi)齻€人咽下了最后一片壓縮餅干,分頭開始行動:班長去維護(hù)線路,大個子到一百多里外的交通點背糧食,小馬到有路口的地方等待獵人,尋找火種。
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小馬又爬上一棵大樹張望,突然看見遠(yuǎn)處山坡上一團(tuán)火苗在跳動。他趕緊跑近一看,原來是一簇簇紅似血滴的杜鵑花。他欣喜得有點支持不住了,一頭鉆在花叢中,揪下一把花朵塞進(jìn)嘴里:又酸又澀。
夜暮又一次降臨,小馬終于看到一個幾乎使他發(fā)狂的火光,漸漸地向他移近,象天外飄下來的一顆星星。他按捺不住狂喜的心跳,一把抓下軍帽扔向半空,伸開雙臂向舉著火把而來的哈尼族獵人撲去……